雙華向婆婆行了禮，抬眼就看見桌案上堆的一大疊賬本，正在心里吐了吐舌頭，便聽鄒氏冷冷開口：“你自己看吧，若是有不懂的再問我。”

這架勢擺明就是要為難，雙華一個不寵的閨中小姐，以往哪里有資格過問府里的賬目，這時看著麻麻的開支明細，覺得一陣頭暈腦脹。

鄒氏斜眼看著蹙眉茫然的模樣，在心里默默冷笑一聲。

特地挑出不同年份的賬本打放著，哪怕是自己管家多年，也需整理許久才能理出頭緒。這一遭，就是想讓知難而退。

才不過嫁進來一天，連新媳婦的責任都沒盡到，就想染指府里的中饋，真當這個婆婆這麼好應付嗎。

可雙華著拳吐出口氣，似是下了決心啃下這塊骨頭。然后將幾本賬本全攤開，按年份整理出來，再向丫鬟要來了紙墨，在紙上分門別類寫下條目夾在賬本里，很快就將一堆爛賬按照條目分開，變得清晰起來。

見鄒氏瞪圓了眼往這邊瞧，笑了笑道：“這是方先生教我的法子，他那里有一屋子藏書，平日里想看什麼書了，若是盲目地翻找，只怕一整日都找不出。于是他自己想出了這檢索的法子，后來又教給了我。”

見鄒氏臉越來越難看，眨了眨眼道：“這里的賬本我下午就能看完。若是婆婆覺得等著不耐煩，可以先去吃茶歇息，待會兒我有什麼不懂再去找您請教。”

鄒氏用指甲掐著角，生出濃濃的挫敗。竟大意忘了，這丫頭還是方仲離的室弟子，方仲離有帝師之才，連這閨中婦人都曾聞得他的大名。

三小姐習從名師，連在公主府都未荒廢過，被引導著博覽群書，小小的賬目怎麼難得倒。

鄒氏討了個沒趣，越看越覺得礙眼，將帕子一拎，走到外間讓丫鬟給自己按肩捶背去了。

雙華這賬一看就是整個下午，然后了發酸的脖頸，抱著賬本走到外間，對歪靠在榻上的鄒氏福了一福道：“賬本我已經全看完了，婆婆還有其他吩咐嗎，若沒有，雙華便回去用晚膳了。”

鄒氏半睜開眼道：“看完了，我便考一考你。”

讓丫鬟扶著坐起，手接過賬本，隨意翻開幾頁，出日期發問，雙華眼尖瞥見自己做的記號，立即就能答出當日的進項和支出。

連著答對了幾題，鄒氏沒達到立威的目的，便覺得十分無趣，正悶悶揮手讓退下，突然想到什麼，又喊了聲：“你先留下來。”

然后用眼神示意兩旁的丫鬟離開，按著膝蓋站起來，又在雙華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冷笑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如今份不同了，就能揚眉吐氣，好好償還這些年你在我面前的不平不甘。”

雙華低著頭道：“母親對我很好，讓雙華能過上錦玉食的生活，雙華心里只有激，并無不平不甘。”

鄒氏笑得越發諷刺：“你剛踏進門，就擺出主母的架子，覬覦府里的中饋，又在我面前抖小聰明，難道不是為了打我的臉面，顯擺給所有人看，你比我這個婆婆更適合管家。”

雙華抬眸坦然地看著道：“雙華之所以愿意接過府里的中饋，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想讓夫君高興。他曾說過，不想看我總是小心謹慎，抑地將自己藏在人后。現在我做了他的妻子，自然要學著去做能獨當一面的主母，哪怕再辛苦，我也想讓他看見，我在人前發的模樣。”

誰知鄒氏聽完，竟捂笑了起來，隨即搖頭道：“那你可真是不了解我這兒子，枉你了他十幾年的哥哥。”

見雙華用疑問的眼神看向，語氣里多了幾分得意：“你應該知道，他從小就是侯府嫡子，又在宮中同皇親國戚一同長大，深得陛下喜。世家子里，他是當之無愧的翹楚，你覺得，他為何會鐘你這樣除了外貌毫無彩的子？”

似是十分惋惜地嘆了口氣道：“我這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從小過的太順，因此滿腦子的英雄結。他十幾歲的時候，府里有個丫鬟被賭鬼哥哥找上門來要錢，本來是下人的事，讓管家出門打發就行了。他卻非要為那丫鬟出頭，是將那賭鬼給揍了頓，勒令他再不許欺自家妹妹。也怪我以前沒往心里去，現在想一想，其實他喜歡的，本就不是出高貴、飽讀詩書的世家，而是因為那份英雄結，迷上弱無助，需要他拯救的子。”眼皮往上一抬，看見雙華的臉已經發白，笑了笑道：“可他自年以來，忙于襲爵擢升，能接到的貴又都是被捧在手心，千萬寵出來的。你覺得，他能日日見著的，滿足他的英雄懷，樣貌學識又能他眼的子，還能有誰？”

“所以我勸你，莫要傻的去學著要強管家，小心適得其反，失了丈夫的寵。”

雙華聽得雙微微發抖，想要張，卻可悲的發現，竟覺得這番話合合理，毫無值得反駁之。

原本就一直不懂，為何哥哥這樣耀眼的男子，偏偏就會對鐘，現在想一想，如果哥哥是親眼看著的窘境，想要做拉出泥潭的英雄，然后才由憐生，實在是再合理的解釋。

這原本也不算什麼大事，可就是覺得很難，若是以后，還有像這般過的艱難無助的子，哥哥也會對心嗎？

顧遠蕭今日進了趟宮，趕回來時已經到了夜晚，府里都用完了晚膳，他記掛著房中妻，推門時，卻見怔怔坐在床沿，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未察覺他已經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