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徵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田統領見笑。”
田月容道:“不是磨刀好看,是大將軍磨刀好看,我們家大將軍做什麼都好看。”
程徵臉上紅暈更深:“大將軍為何有兩把刀?”
田月容道:“慣用的只有一把,跟了十來年的驚沙,是我們老將軍留給的。新的那把是幽州的葉將軍前兩年買來送給的,就是現在磨的這把。”
程徵若有所思道:“這把想必也是名刀吧?”
田月容努了努道:“刀是好刀,不過大約是仿的。”
頓了頓,解釋道:“這把刀的刀銘是‘海’,我也是最近才聽說,齊王的佩刀也海。程公子想必也知道,一把刀出名之后便有一些工匠、商賈想沾,往河朔的市坊里走一圈,能找到好幾把驚沙呢。”
卻不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程徵眼中閃過一黯然:“原來如此。”
田月容道:“我們一會兒就要出門,程公子當真不去曲江池看河燈?”
程徵握著偏過臉去,輕依譁咳了兩聲:“在下還是留在驛館中吧,田統領不必顧慮在下。”
他子骨本就弱,那日逞強將傘給了隨隨,果然就染了風寒,一直遷延了半個月還未痊愈。
說話間,隨隨已好了刀收回鞘中,回到房中,拿出一塊黑綾絹,將刀裹住,用繩捆扎好,拿出去給小順,吩咐道:“去曲江亭子,將這把刀給齊王。”
說罷便提著自己的驚沙向外走去。
穿過庭院,走到田月容邊,拍了拍的肩:“準備走了。”
程徵雙頰上的紅暈尚未褪去,深深地看了隨隨一眼:“蕭將軍多加小心。”
隨隨知道他向田月容旁敲側擊打探他們今夜行蹤的事——田月容這人中有細,平常看起來嘻嘻哈哈的,但正事上絕不含糊,稱得上謹小慎微,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敢掉以輕心。
隨隨并不懷疑程徵為人,救下他后他們將他世仔仔細細查過幾遍,這才敢把他留在邊。
不過這人心思細膩,目敏銳,又喜歡多想,有的事遮遮掩掩反而不好,便道:“程公子若是想看燈可以去曲江池一帶,離勤政務本樓遠些,那一帶今夜或許不太平。”
程徵點點頭:“屬下知道了。”
他抿了抿,輕聲道:“大將軍千萬保重。”
隨隨道了聲好,便即領著田月容等一干親衛出了門。
帶來的其余人手早已經分批出門,混了勤政務本樓附近觀燈的百姓中。
待隨隨一行人出了門,春條和留下的侍衛也商量著要往城南去,小順又問了程徵一遍,見他執意留在驛館方才道:“那我們便走了,程公子小心門戶和燈燭。”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提著燈出了門,偌大個院落只剩下他一人。
程徵回到房中看了會兒書,畫了三幅雪中寒梅圖,可不知為何心神不寧,畫出的畫也一幅不如一幅,皆是不能眼的俗品。
不知不覺已是月上中天的時分了,但是站在廊廡上向天空中,本看不見月亮,空中到是長安百姓放的孔明燈,如繁星點點,與地上的燈火一起將天空映照得宛如黃昏。
他靜靜地站了好半晌,方才回到房中,從墻上摘下自己的琴,置于案上不知不覺已是花燈初上的時分,不知為何有些心神不寧,便拿出琴來,了一曲蕭泠喜歡的《梅花三弄》,發了會兒怔,撥了撥琴弦,起《求凰》。
誰知一曲未終,忽聽“砰”一聲響,指尖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原來徵弦繃斷,割傷了他的手指。
他的眼皮一跳,忽然從心底生出種不祥的預。
就在這時,忽聽墻外有人高聲驚呼:“出大事了!燈燒起來了!塌了塌了!老天!塌下來了你們看到了麼?”
程徵悚然一驚,顧不得披上狐裘便往外沖,沖到庭中,只聽呼聲越來越多,可他視線被廊檐和樓閣遮擋,看不見燈的方向。
他呆立了片刻,終是咬咬牙,折回屋里拿起狐裘披在上,便快步向馬廄走去。
臨陣才需要磨刀,今夜要做的事一定極其危險,他在場也幫不上什麼忙,但實在沒辦法安坐驛館中等消息,他必須趕過去,哪怕什麼都做不了,他也要去邊。
……
桓煊才用過午膳便沐浴更,將自己收拾得山清水秀。他穿了一玉錦袍,披上白狐裘,戴上白玉冠,宛如瓊林玉樹。這裝束還是賞梅宴時桓明珪替他配的,他自己無可無不可,但既然蕭泠喜歡這種新寡小媳婦似的打扮,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上遷就一下也無妨。
于是齊王殿下便讓高嬤嬤找能工巧匠做了五六差不多的換著穿。為了配套,他還人給他的白馬打了一副銀鞍,配上白玉勒,連人帶馬都像新寡一般。
一切收拾停當也才堪堪申時,他百無聊賴地等到第一聲暮鼓敲響,這才捧著盞晶瑩剔的琉璃蓮花燈上了馬車——他本可以早點出門,但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迫不及待。
上半夜熱鬧在城北,滿城的士庶都涌去城北看燈、燈山和萬燈樓,看完百戲逛完市坊才去曲江池放河燈,因此往北越來越擁,往南倒是越來越寬綽。
馬車越行越快,玉珂泠泠淙淙地響著,車廂輕輕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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