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熙到桐廬上任的第二年,暮春。
天剛亮,徐念安被窗外的啾啾鳥鳴和院子里傳來的孩稚語聲吵醒,慵懶地睜開睡眼一看,趙桓熙那張褪去了青稚年輕俊朗的臉就在眼前。
想起昨夜,徐念安雙頰微燥,想趁他未醒起,剛翻個,就他從背后手臂一給擁進了懷中。
“冬姐姐,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嗓音帶著一惺忪的沙礫響在耳邊。
“沒有。”徐念安紅著臉道。
他的印在后脖頸上。
徐念安怕地起來,道:“別鬧了,快起吧,不然待會兒淳姐兒又要來拍門了。”
“我不,再躺一會兒。”
聽著他在耳邊哼哼唧唧的,徐念安也是無奈。都二十三歲的人了,兩人獨的時候還習慣的跟撒呢。
兩人在床上膩歪片刻,趙桓熙著的掌心問道:“早飯想吃什麼?”
徐念安想了想,道:“想吃蔡婆婆家的酸筍米果。”
趙桓熙一聽,用胳膊支起子道:“那是得早點起來,去晚了沒有了。”
他翻過徐念安下了床,見徐念安坐起,雙垂下床沿,就蹲在腳踏前給把繡鞋穿上。
徐念安道:“天天給我穿鞋,這可還有四五個月才生呢。”
趙桓熙抬起臉來看著,眸溫明艷,道:“那又如何?你若喜歡,我給你穿一輩子。”
徐念安笑著用腳尖在他膝蓋上一點,趙桓熙握住的腳笑道:“再勾我就吃不著酸筍米果了。”
徐念安知道他嚇唬罷了,每次懷孕,他再難耐也會極力克制,從不會隨胡來。
兩人洗漱整理妥當,來到院中,三歲的淳姐兒正跟融冰繞著石榴樹追逐嬉笑。
眾丫鬟見趙桓熙和徐念安出來,齊齊行禮。
淳姐兒回一看,知道娘肚子里面有小寶寶不能撲,就撲到趙桓熙上,仰著玉白的小臉著小胳膊一跳一跳:“爹爹抱,爹爹抱!”
趙桓熙將舉起讓騎坐在自己肩上,對伺候的丫鬟娘道:“你們自去用早點,淳姐兒跟我們出去吃。”
眾人應聲。
趙桓熙扛著兒帶著徐念安從縣衙后堂的后門出去,徐念安看了眼高高騎在他脖子上的兒,道:“這樣太不面了,快讓淳姐兒下來。”
“有什麼面不面的?淳姐兒高興就好,是吧?”趙桓熙握著兒的小道。
淳姐兒抱著爹的頭開心道:“淳兒高興,騎高高,看遠遠。”
“還能跑快快。”趙桓熙扛著兒一陣小跑,逗得淳姐兒咯咯地笑個不住。
徐念安跟在后頭看著這對父,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街市上的百姓早就對這個年輕沒有架子如命的縣太爺見怪不怪。三人從街市上經過,一路上只看到笑面,聽見打招呼的聲音。也就那沒見過趙桓熙的十分驚疑,便是民間,也是扛兒子的多,扛兒的很見,更別說是宦人家了。
一家三口來到名為蔡婆婆的早點鋪子,縣里的捕頭柴煥正趴在桌上呼嚕呼嚕地吃面,聽到鋪子主人蔡老二與蔡娘子招呼縣太爺的聲音,一抬頭,與扛著兒的趙桓熙來了個四目相對。
他險些嗆著,角掛著半條面手忙腳地站起行禮。
趙桓熙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將淳姐兒抱下來放到桌旁的凳子上,趙桓熙回問柴煥:“柴捕頭,前幾日流竄到本縣的盜賊可有蹤跡了?”
柴煥道:“回大人,這幾日屬下帶著快班的兄弟日夜搜尋,還未發現他們的蹤跡。”
趙桓熙點頭,道:“今日繼續,若他們還匿在縣中,務必將他們揪出來。若他們已離開,也要盡力打聽去向,好跟他們所去的縣提個醒。”
柴煥領命。
這邊柴娘子已經給徐念安和淳姐兒上了酸筍米果和梅干菜扣饅頭。這里的饅頭做得和京城的不一樣,特別的暄疏松,將其一剖為二,在中間夾上兩塊濃郁多的梅干菜扣,一口下去,面香與香在口中雜融合,讓人回味無窮。
淳姐兒最吃這個。
徐念安看著淳姐兒手中那個明顯比正常饅頭小一半的小饅頭,向蔡娘子致謝:“還特意為淳姐兒留了小饅頭,有心了,多謝。”
蔡娘子笑著道:“說起來還要謝謝夫人您呢。上次您說大饅頭孩子吃不下,浪費可惜,若是有小些的饅頭就好了。我和當家的就做了小饅頭和塊頭小一些的梅干菜扣,價錢只賣大饅頭的一半,結果買的人比以前更多了。”
正說著,旁邊又有人,向徐念安與趙桓熙打了招呼便又招呼旁的客人去了。
淳姐兒兩只小手抓著夾饅頭在那兒啃,啃得角都是,趙桓熙拿出帕子來給,問:“好吃嗎?”
淳姐兒點點頭,“好吃,好想給哥哥吃。”
自淳姐兒能提筆畫畫之后,兄妹兩個就經常互相寄畫,用畫畫的方式告訴對方自己最近在做什麼。
兄妹倆分別時淳姐兒還太小,本不記得哥哥長什麼模樣了。但這并不妨礙覺得自己的哥哥天下第一好,因為哥哥除了給寄他畫的畫之外,還給寄玩,寄頭花,寄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趙桓熙很嫉妒,總覺得自己在兒心中的地位還不如回哥兒那小子。但還是要耐著子哄兒:“待咱們要回去時,就提前把你哥哥接過來,到時候淳姐兒自己帶他來吃好不好?”
“好。”淳姐兒揚起笑靨。
吃過早飯,三人回縣衙,路上經過一家賣藤編用的鋪子時,一名小伙子突然從鋪子里跑了出來,過來向趙桓熙和徐念安行過禮之后,呈上一只編的格外小巧致的小竹籃,只有兩個拳頭大小,把手和籃子邊緣都用 花布仔細地包裹起來,說是送給淳姐兒玩的。
淳姐兒喜歡,徐念安不肯白,要給錢,小伙子推拒不肯,只說當初若非得縣太爺和夫人的幫助,他早就因犯下大錯而被殺頭或是流放了,哪有今天的幸福日子?小小一只竹籃,實在不值一提。
趙桓熙和徐念安收了,小伙子才捎著后腦開心地回了鋪子。
“桐廬真是民風淳樸,若非祖父年紀越來越大,母親和回哥兒還在家中,我真想連任。”趙桓熙抱著淳姐兒慨道。
徐念安笑看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有這四年的時已是很好了,人不能貪得無厭。”
回到縣衙后堂,徐念安收拾一番,對趙桓熙道:“我去看看山里那個私塾建得如何了,有沒有什麼困難。母親給我寄了些適合在沙地種植的藥材種子,正好一道拿去給盤村的百姓們試種一下。”
趙桓熙道:“我與你一道去。”
“不必了,萬一有人來告狀,找不到你這個縣太爺怎麼辦?你多派幾個衙役跟我一道去便是了。淳姐兒留給你。”徐念安道。
趙桓熙想想,那幾個村子雖在山里,倒也不是建在山上,不需要爬山,進村的道路也不算太窄,驢車能走,便點頭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把融冰和松韻們都帶上,我再派八個衙役四名護院跟你一道去。”
徐念安雖覺著自己出去一趟用不著這麼多人隨行,但也明白不如此安排他是不會放心的,便應了。
送走了徐念安,趙桓熙牽著淳姐兒來到二堂理了一會兒公務,見無人告狀,便去跟縣丞打了聲招呼,一個人騎著馬帶著淳姐兒去下面的村子巡視去了。
春耕剛過,田野間一片青綠,農人在其間穿梭,或挑水施,或彎腰拔草,一片祥和安寧的景象。
“布谷,布谷。”
遠有布谷鳥鳴著飛過,坐在趙桓熙前的淳姐兒嘟著小學著它的聲。
趙桓熙低頭看,笑問道:“淳兒,你看那些農民伯伯在做什麼?”
和暖的春風吹開淳姐兒稀疏的劉海,黑亮的大眼睛看著路旁的稻田道:“農民伯伯在種地。”
“那,有沒有讓你想起什麼詩呢?”
“什麼詩?”淳姐兒一手拎著新得的小竹籃,一手抓額角,想不起來。
“爹爹前幾天教你的那首,還記得嗎?”
淳姐兒恍然大悟,道:“記得,誰知盤中……盤中……盤中飯,米米皆辛苦。”
趙桓熙大笑,手著淳姐兒的小腦袋道:“淳兒真聰明,說得真好。”
他慢悠悠策著馬,帶著兒穿過田間來到最靠近桐廬縣城的橫村村口,看到很多種植豌豆的村民正在田里采摘豌豆,就下了馬,將淳姐兒也抱下來。
去年趙桓熙新上任時,挨個村子都去走了一遍。他年輕,又生得一副人過目難忘的容貌,很多村民見過他一面便認得他了。見他獨自一人帶著兒過來,忙放下手里的活過來迎接行禮。
趙桓熙走田間問今年的收,淳姐兒則被那些婦人和比大的孩子帶著一起摘豌豆,摘了放在的小竹籃里,玩得正開心,陡然聽到村子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
“抓盜賊,抓盜賊啊!他們搶了王員外家,還傷了人!抓盜賊啊!”有村民一邊敲鑼一邊喊。
眾人大驚,豌豆田里的小伙子拔就往村里跑,迎面上背著包袱從村里沖出來的五個兇悍大漢,被他們手中的長刀給了回來。
“都閃開?不要命就來擋道,看是你們的脖子,還是老子的刀子!”沖在最前頭的盜賊頭子囂張地呼喝道。
趙桓熙目往周圍一掃,見淳姐兒正被一婦人抱著躲在豌豆藤架后面,安全無虞,就了架豌豆藤用的竹竿,緩步走了過去,不偏不倚攔在出村的道路正中。
眾人大驚,喚道:“縣太爺,快讓開,他們手中有刀!”
“在我的治下放肆,有刀也不行!”趙桓熙說完,主朝那五個盜賊沖過去。
這些亡命之徒,不過是仗著手中有兇欺負普通老百姓而已,真打起來,哪是趙桓熙這等正經練過武,還在戰場上廝殺摔打過的人的對手?幾下就被揍得哭天喊地屁滾尿流。
村民中的壯漢和小伙見狀一哄而上,將五人結結實實地捆了,刀收繳。
眾人都沒想到縣太爺這般年輕,看著又是大戶人家出的子弟,居然這麼能打,一時都為他歡呼鼓掌起來。
淳姐兒也下了地,舉著雙手一邊蹦一邊喊:“爹爹最棒!爹爹最棒!”
被這麼多人異口同聲的夸獎贊揚,趙桓熙靦腆起來,玉面微紅地向父老鄉親拱手道:“過獎,過獎。”
村民們將五名盜賊押去了縣衙。
柴捕頭聽村民講述了縣太爺勇擒盜賊的經過,十分汗。就是他自己,在面對五名持刀大漢的況下,也做不到毫發無傷地將五人拿下。縣太爺這又能做又能擒賊的,文武雙全啊!
傍晚,徐念安回到縣衙后堂,聽淳姐兒嘰嘰喳喳地描述爹擒賊的英雄事跡,笑瞥了眼一旁明明得意卻佯做不在意的某人,對淳姐兒道:“那你爹爹還真是英武勇猛。淳姐兒,你想不想知道六年前,你爹爹在巷子里遇到壞人時,他是怎麼做的?”
淳姐兒天真無邪地仰起臉,問:“爹爹是怎麼做的?”
趙桓熙急眼,大聲道:“你不許說。”
徐念安假裝要和淳姐兒說悄悄話。
趙桓熙跑過來捂住的,對淳姐兒道:“爹爹也像今天一樣,把那些壞人都打跑了。”
徐念安樂得不行,手推他,他捂不放。
淳姐兒有些懵,看著自己的爹娘道:“哦。可是爹爹,你為什麼要捂住娘親的不讓說話?”
“有些話小孩子不能聽,淳兒你先出去玩一會兒好不好?爹爹和娘親有話要說。”趙桓熙道。
“哦。”淳姐兒乖乖出了門,剛走到廊下,就聽到屋里傳來娘親的笑聲,還有爹爹急切的低語聲。
淳姐兒噘:“原來是說笑話,還不讓我聽。我要告訴哥哥去。”
邁著小短跑到廂房,喊道:“娘,融冰姐姐,替我磨墨,我要畫畫,向哥哥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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