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末世六
懷姣本不相信祁忍。
不管他到底會不會回來,他都不愿意等在這里。
加油站外,只片刻,兩人的影就已經消失在馬路上。
午夜凌晨,寂靜空曠的無人區郊外,除了路邊歪倒閃爍的紅白燈牌,整個室外漆黑一片。
四周沒有蟲鳴,也沒有其他聲音,只有孤零零矗立在這野外的一間破舊加油站。
懷姣站在商店的玻璃門,有些發愣地盯著外面。
加油站燈牌僅能照亮幾米的有限空間里,目所及,唯一的代步工只有兩輛沒油的汽車。而他的上除了一部電量不多的手機,什麼也沒有。
懷姣知道自己應該走的。
但是他走不了,也不知道去哪兒。
好像懷姣呆站在門口的作已經持續太久,久到商店里的另外幾人,似乎都注意到了他。
黑黝黝的商店角落里,原本還能聽到的一些悉悉索索的靜,早已經消失。
“你也要走嗎?”
低沉晦的聲音,將站在門口的懷姣了嚇了一跳。他轉過,約看到最里邊貨架旁的那個學生,目統一地落在他的上。
懷姣背著玻璃門,抿著,沒有回話。
似乎察覺到他的警惕態度,人之中的唯一生,片刻后,還是放緩了態度,溫聲朝懷姣道:“外面現在也并不安全,至這里還能安心躲一晚。如果你實在害怕的話,可以就呆在門口,我們不會過去找你,只要等到明早封哥他們回來,就好了。”
懷姣聽完,并沒有完全松懈下來。
但因為生主放緩的態度,他還是收起了一些警惕,小聲朝他們“嗯”了聲后,猶豫了片刻,才在門口的柜臺邊找了個位置,曲膝坐下。
懷姣看了眼手機,此時已經凌晨一點多,距離天亮,大概還有四個多小時。
【8701,我想睡覺了,】懷姣的腦袋斜靠在柜子邊,長久固定的生鐘,讓他一到這個點就難免到困倦,如果不是強行打著神,實際上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如果有事,你再我,好不好……】
【好。】
他迷迷糊糊中聽到8701應了他,于是才稍微放下心,緩慢閉上了眼睛。
……
懷姣這一覺睡得并不好,凌晨驟降的氣溫,讓他蜷在門口,四肢抱在一起,幾乎快被凍醒。
然而還不等他真正被凍醒過來。
深黑一片的加油站商店里,猝然響起的尖聲,和8701極其突兀的提醒聲,同時將懷姣震醒。
【走,離開這里、】
懷姣很久沒有聽到過8701這樣倉促的聲音。甚至系統的手,已經搭在了懷姣的肩膀上,好像想要推促著他,站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
長久保持蜷睡姿勢的四肢,在意識陡然清醒時,并不能讓懷姣立刻恢復知覺,做出什麼反應。
他只能睜著眼睛,微有些迷惘地側過頭,看向里面……
“他不舒服……他、他需要治療……”
哆哆嗦嗦,帶著明顯音的聲,從角落里傳來,“那些藥沒用……他吐了、秦澤,他一直在吐,是不是、是不是……”
“閉,不是。”強作鎮定的男聲,輕“噓”了聲后,好像手捂住了生的,“冷靜,冷靜,安靜點。”
“別把他吵醒了。”男生低聲道。
吵醒……誰?
懷姣再次覺到,兩雙黑漆漆的眼睛,過層層翻倒的貨架,于黑暗深,一同向了自己。
“你醒了嗎。”
不是疑問的肯定句式。
懷姣僵直著,手扶著側冰冷潔的柜臺,作十分緩慢地站起。
“你們染了嗎……”
他聽到自己嗓音發,微著出腔的細聲問詢聲:“你們是不是,染了……”
“沒有。”
男生回得很快,語調輕松。
只隨著他話音落下,角落里,那道高瘦的影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了?”他甚至故作疑地朝懷姣問了句:“你要走嗎?不是說好了一起等他們回來的嗎?”
懷姣不再說話了。
他眼皮劇烈跳了跳,蜷曲的手指抓著柜臺邊緣,晦朝門口側著,好像隨時準備奪門而出。
“你是不相信我們嗎?”
“封哥親自看過他的傷口,他也說沒事。”
隔著幾米的距離,男生和懷姣遙遙對視著,上誠懇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走過來,看一看他。”
“我朋友只是了傷,然后冒了,才……咳了點。”
懷姣要是信了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了。
所以他本不去回這個人的話。
他甚至不明白對方此時一直盯著他是想做什麼,好像比起他們“傷”的同伴,他們更在意自己會不會跑掉一樣。
【8701,他……】
【跑——】
懷姣只覺到肩膀被突然推了下,他瞬間瞳孔瑟,本不做他想,轉就往外跑——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幾米距離的后,猛然過橫倒的貨架,急速朝他沖過來的影。
厚實的玻璃門在重力下,被往外推開一條窄,一雙細白的手著金屬門框,小臂抵著門,抖著想要將也出去——
只還沒再多出去一點……
后倏然傳來重力,有人拽住了他的領,捂住他的,將他拖了回去。
“唔、唔——”
推開的玻璃門在眼前來回擺兩下,“吱呀”一聲,再次閉。
“好了、好了,不要。”
捂住懷姣下半張臉的那手并不重,好像沒有想故意弄痛他,“不要跑,我們沒想傷害你。”
“放開我——”懷姣掙扎著,沒被困住的雙手使勁去抓那人的手臂,“他染了、你們都知道……”
“好,行,我們會把他拴起來,”青年這一次甚至沒有直接反駁懷姣,只單手箍住懷姣的腰,另只手鉗住他的兩只手腕,一邊說著,一邊將他往回拖。
微微氣的熱息,噴灑在懷姣的后頸,灼熱的呼氣聲,激起懷姣一的皮疙瘩,“但同樣,你也是。”
“我不想你的小保鏢回來,發現我們弄丟了他的主人,朝我們發火。”
隔著層玻璃門,外面一直閃爍的加油站燈牌,在幾息之間,忽閃幾下,突然熄滅了。
橡膠鞋底拖行在瓷磚地面上,在掙扎間,發出古怪難聽的磋磨噪音。
全然的黑暗里,隨著形的倒退,懷姣逐漸聞到了、一極其濃烈的氣味……
是濃烈到、哪怕看不見,也能直沖鼻腔的鐵銹腥味。
仿佛一銹跡斑斑的鐵柱,被刮下鐵皮,泡進了水里。
懷姣渾發著抖,難以控制,再次抓住了后的手臂,“放開我……求你們……他、他染了……是不是?”
“沒有。”后那人還是說,結實的手臂箍著懷姣的腰,道:“沒有染,只是一點小傷。”
“你沒見過真正染的人,他們……死的很快,本不是這樣的。”
他像在安懷姣,也像在說服自己。
“但是如果你真的很怕,我會拴住他。”青年再次保證道。
懷姣不知道他說的拴住,是怎樣拴。
就像他也不知道接下來對方會如何對待自己一樣。
完全無法視的全黑環境里,懷姣只聽見一陣金屬撞的聲音,那聲音悉,甚至他不久前還聽到過。
祁忍他們走前,為了找尋油桶,打開了商店后倉的大門。
當時掛在倉庫門上的,就有一條生銹的金屬鐵鏈。
此刻那條鐵鏈被從地板上撿了起來。
“赫——赫——”
古怪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怪異氣音。
像某種即將發狂的,齜著牙,發出來的。
懷姣猜到他們在用鐵鏈捆住自己的朋友。
“我把他拴在貨架上,”青年一邊繞著鐵鏈,一邊著氣跟懷姣代道:“鏈子我弄得很短,只有一米的活范圍。”
“他不會難,也不會到你。怎麼樣,現在沒那麼怕了吧?”
明知道對方看不見,懷姣仍咬著劇烈搖了搖頭。
在青年放開他,雙手去捆那條鐵鏈時,懷姣甚至再次想跑,只腳下打,踩著一片粘稠,差點撲跪在地上。
“林婕,看好他。”男生低聲斥了句。
“哦、哦……”生也手過來抓住懷姣。
懷姣到奇怪,他們的力氣都很大,大到本不像正常人。
只容不得他多想,他們很快理好自己的朋友。
“赫赫——”金屬鐵鏈在貨架和地板中間,來回拉扯、拖,重重往瓷磚地板上砸。
好像想將它弄斷。
那聲音刺耳到懷姣只覺頭皮發麻,上后背直冒冷汗。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坐在一片泥濘的地板上,腳胡蹬著地,抖著往遠離聲源的方向挪幾步。
“你答應不跑,我就不捆你了。”
秦澤站到了他的面前。
懷姣的手仍捂著耳朵,只面慘白地惶然抬起頭。
眼前個子很高的青年,穿了一條鉛灰的休閑,只有微弱月折在地板上的黑暗環境里,懷姣清晰聽到了“咔”的一聲。
對方解開了自己的皮帶。
還帶著青年溫的皮革皮帶,從腰間出,環到了懷姣的手腕上,收。
“但你肯定會跑的。”
“你要是跑了,他們回來了,我們真的不好代。”青年半跪下,扯了扯手中的皮帶,在確定已經絕對收了之后,才將懷姣拖起來,往貨架那邊帶。
懷姣在被吊著一只手臂,拴在貨架上時,才明白對方做了什麼。
“放開我、放開我——!”他倉皇側過,雙手并用地用力扯自己手上的皮帶。
“赫——赫——”
近在咫尺,清晰可聞的劇烈息聲。
像了許久,陡然聞到食的香氣,突兀興起來的野生。
口鼻開合間,夾雜濃烈到極致的,腥臭、腐爛的鐵銹氣味——
“他被鎖住了,不到你,不要怕。”青年還蹲在他面前,試圖安他,一只手往他的上,“你的手機呢?手機給我一下。”
懷姣咬著泛白的,避開他向自己的手,躲閃間,口袋里的手機正正跌落出來。
朝上的屏幕,在撞時,自發亮起一瞬,照亮了這一小片,濃黑.仄的半封閉空間。
“赫——赫——”
腥氣撲鼻,愈發高昂的氣聲。
兩人僵住,幾乎同時,轉過頭去——
猛然瑟的瞳孔中,他們看到了一張,完全不像人類的,極其吊詭的臉。
濃黑的發,從臉頰皮上,蠻橫出來,出一個一個,細細的集孔。
污沾的發底下,一雙渾黃的眼睛,黑的瞳孔得極小。
隨著呼吸,一翕一張地,直勾勾盯著他們。
“赫——赫——”
像真正的野狗一般,滿是褶皺的畸形鼻梁,往下,是一張咧到耳的猩紅大,正呵著腥臊白氣,“滴答滴答”,往下流淌著粘稠口涎。
“啊!!!啊——!!!”
人尖利的聲,如同劃破夜空的警鐘。
極度的驚恐下,懷姣的頭腦好似被空,幾乎彈不得地,眼看著前的青年,手腳打般惶然站起,跌撞著想要后退。
“狗、狗——”
手機的屏幕,在這一刻,猝然暗了下去。
“赫——赫——”
耳旁,鐵鏈拖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