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又了,過了會,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出了被子,乖巧地坐到沈鶴之旁。雖然年紀小,但看得出教養極好,坐姿端正。
看儀態,想到故人,沈鶴之眼不由暗沉了些,還是孩子,孩子得教。他了聲“同福”。同福進來,揖首:“殿下何事?”
“再來一碗。”
誰知這一聲,竟像是捅了馬蜂窩,剛才還安安靜靜的小姑娘直往他后躲。又瘦又小,的著他,渾抖若篩糠,不必開口就能覺到的害怕。
不想吃?
沈鶴之又覺得答案未如此,據報之前一路秦歡都是極安分的,只有……
他的目落到了地面,那一灘鮮紅似的米粥上。
沈鶴之的面前晃過他千里跋涉而去,推開秦大儒門時看到的那片霜雪。雪將大地的一切掩埋,卻掩埋不了那蜿蜒開來的鮮,濃稠的紅。小姑娘就那樣坐在橫臥的尸前,白雪蓋了滿頭。
沈鶴之心中劃過了然,修長的手指就在領口輕扯了一下,大氅的系帶應聲解開。在他收回視線的瞬間,外袍已經準確的落在了那攤水漬之上,徹底的封蓋了一切。
“好了,沒事了。”
沈鶴之聲音淡淡的,卻意外的讓秦歡冷靜了下來,試探的睜開眼睛去看,確認什麼都沒有了,才不再發,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他邊。
既然事出有因,沈鶴之就把教訓的話吞了回去,喊了同福進來。
“殿下,您趕了一日的路還未用膳吧,奴才這就讓人去準備。”
沈鶴之嗯了聲,記起秦歡也沒吃,便看向道:“想吃什麼?”
他以為小姑娘方才鬧過,這會既然冷靜下來便是沒事了,誰想到秦歡一聽見這幾個字便將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似的,臉上寫滿了抗拒。
沈鶴之的話音被打斷,剛舒緩了的面又冷了下來,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床沿叩著,一聲未吭,像離了所有的緒。
或許是他的神太過嚴肅,秦歡很快也意識到自己這樣不對,飛快的抬頭看了沈鶴之一眼,見他板著臉就垂下了腦袋,細白的手指無措的摳著自己的擺。
這是知道錯了,卻不打算要改。
沈鶴之行事最是講究章法,最厭煩的便是明知故犯的人,不論對誰都是一視同仁。
他收斂著子等認錯,可一盞茶后,秦歡依舊低著腦袋毫沒有要抬起的意思,手指停了下來。
他定睛看著秦歡,面微沉,有山雨來之,口便是冷冰冰的語氣:“你……”
許是他臉太過嚴肅,聲音又太過冷厲,是一個字出口,便嚇得在床邊的小姑娘眼眶驀地一紅,手指發白的揪著被褥,下一瞬便哇的哭了出來。
偏偏的哭聲更激的沈鶴之眉心直跳,連最后的那一點耐心也燃盡了,帶著命令的口吻道:“不許哭。”
秦歡雖然年懵懂,但對他人的緒也更加敏,被沈鶴之嚇得瞬間就將淚水憋了回去,白玉般的小臉漲得通紅,不敢發出聲音只能吸著鼻子,以及幾聲細細的嗚咽,瘦弱的雙肩不停地發抖,本不敢多看沈鶴之一眼。
而沈鶴之依舊正襟危坐,臉沉,他的目未曾離開過秦歡上,眼底還有些許惱意。
在噎的哭聲中,他終是坐不住了,徑直起朝外走去……
按理來說沈鶴之走了,秦歡就該不哭了,可沒想到看上去更傷心了,小貓似的嗚咽聲在這寂靜的寒夜回著。
“小小姐可不能再哭了,再哭就該傷著嗓子了,奴才去給您打水臉。”
同福急的跳腳,小主子沒哄好,這太子爺又發怒了,但相比較起來,自然是太子更重要,喊了個婢進屋哄著,他則是追去了隔壁屋。
驛館簡陋,只有兩間上房,同福趕到時,房只點了一盞燭臺,皎潔的月從窗牖照,約間可以看見沈鶴之的影,孤寂清冷。
同福往前一步,才見他正安靜的坐著,背脊蒼勁直,燭火昏暗看不清他的神,只能看到他的目落在不遠的箱籠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記得這是太子去秦家前準備的禮,樣樣都是他親自過目挑選,只可惜沒能有機會打開過。
太子鮮有如此沉寂的時候,在同福的印象里,太子不是殺伐果敢便是目空一切,所做決策從不反復,不論是陛下還是朝中大臣,好似從沒什麼事能令他為難蹙眉過。
可從秦家出事后,太子就有些許反常。
同福不敢出聲,合攏雙手微垂著腦袋,恭敬的在一旁守著。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寒風拂燭火,才見沈鶴之輕微的了開口道:“將里面的東西,拿給。”
同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個是指誰。
那邊秦歡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緒里,從沈鶴之離開后就一直在哭,淚珠掛在長卷的睫上,看著好不可憐。
一直在等,等他回來,來哄哄,就像小的時候那樣,可不管怎麼哭,沈鶴之都沒回來。
好想回家好想爹娘,想再也不要理這個兇的舅舅了。
哭了好久好久,直哭到腦袋嗡嗡作響,突然隔著模糊的水汽,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只小兔子。
一眨眼,淚珠滾落,視線變得清晰起來。真的是小兔子,不過不是活的,而是用棉布做的布偶小兔,和一樣,都是紅紅的眼睛,看上去活靈活現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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