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沉寂起來,鐘繼年沒有回答,鬼王的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鬼王又嘆了口氣:“你我共同管理鬼界這麼長時間以來,不說其他人,你看我何曾虧待過你?”
“錢財,人,這些從前沒有的,我們都有了,你不愿理會朝政,屢次破壞規矩不來上朝,我什麼都沒有罰你,你依然是公認的百之首,就連你的孩子我都委以重任,如今我就要走了,只想要將這天下給我看重的孩子,你為何非要我!”
“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從來沒有如此堅決地反對過我的決定,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是啊,從前我不曾迫過你,如今只迫你一次,也將是最后一次,”鐘繼年無奈苦笑道:“可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迫我,做了許多我不喜歡的事,只是在這最后一次你聽從了我的意見,你,又是為了什麼?”
鬼王神一晃,有些心虛地收回了目來。
鐘繼年繼續道:“因為你就快要撐不住了,如果他們不能盡早聯絡上那修真界的楚落,與你一同對抗赤發將軍,那待你走后,整個鬼界當中能夠在赤發將軍的力量下護住這鬼王城的人,只有我。”
“你想要讓我來代替你守住鬼王城的統治,護住你曾為鬼王的英明,所以才會聽我的意思,選大王子做繼承人。”
“鬼王城……鬼王城不是我一個人的,”鬼王連忙道:“也是屬于你的,這座城是你親手建起來的,難道你忘記了嗎?”
“我怎麼會忘?你說要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建立起一座可以抵畢清的城池,讓所有的百姓們都免于難,你說自己見不得那些妻離子散的痛苦,想讓鬼界當中的每一個孩子都能健健康康地長大。”
“我就建起了這座城來,留在這里保護著大家,看著你每天清晨獨自出城去與畢清戰斗,日落時分又一個人拖著傷痕累累的殘軀回來,我多麼害怕哪天你白日里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幸好上天不會辜負每一個堅定的人,那一天你拖著奄奄一息的畢清回來了,全城都在為你歡呼,可我以為那天一切的苦難都結束了,誰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開始。”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再沒有出過鬼王城了,因為我不敢看啊,不敢看到百姓們用自己辛勤勞了多年的積蓄去換一顆將自己未來道路徹底封死的毒藥,不敢看到鬼界當中有的覺醒者不明不白地曝尸荒野。”
“不敢看到那些殘害著同胞的反叛軍們,明明前不久我們還在鬼王城當中談笑風生,說著該怎樣才能讓百姓們的日子過得更好。”
“我從沒有反抗過你,從沒有出過鬼王城,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聽完了他這一番話,鬼王也愣神了許久,眸逐漸渾濁起來。
“可你心中還是不理解我所做的這些,所以你一向都不喜歡瑯兒。”
“我們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了多努力,多的心,可歡宴散去,時間流逝,還有誰會記得我們的名字,最后的我們,只會守著那座空城,繼續過著不停失去的日子。”
“罷了,罷了……”鬼王最終無奈地閉上了雙眼,“你聽了我一輩子的話,那這回我就聽一次你的話,晉軒也好……也是個好孩子。”
鐘繼年的結滾了下,片刻后開口:“臣告退。”
“糖餅……”鬼王習慣地說道,可這句話剛剛落下,他便睜開了眼睛。
而鐘繼年正要離開的形,也果然僵在了原地。
鬼王張了張口,想要再說,鐘繼年的苦笑聲已經傳了過來。
“是啊,糖餅,糖餅……”
他的目緩緩移,看向了殿放著的那一盤糖餅。
每次鬼王傳召鐘繼年,膳房都會提前做好一盤糖餅送來,今日也不例外。
“當年你用渾家當換來的一塊糖餅,救下了我的命,后來我說,再多的山珍海味都比不過一塊糖餅。”
“是,是好東西,”鐘繼年驀地笑了,走上了前去,“這樣好的東西,怎麼能忘了它的滋味呢,是該吃,該多吃!”
正說著,他便徒手抓起了一塊糖餅來往口中塞,這一塊尚且沒有吞咽下去,第二塊糖餅就又被他塞進了口中。
他一邊咀嚼著,一邊盯著鬼王的方向,眼中分明是被恩賞過后的笑意,下一刻眼角就涌出了淚水。
“繼年,”鬼王心頭一慌,看著他不停往口中塞著糖餅的作,趕忙阻止:“繼年!咳咳咳……”
緒一激,上的傷便令他上不來氣了,他又是捂著自己的口,又是揮手阻止鐘繼年的作。
盤中的糖餅很快就見了底,鐘繼年塞了滿,雙目無神地看著那坐在床上十分虛弱的鬼王,沒多久便轉離去了。
“繼年——”鬼王看著那決絕的形伴隨著殿門的開合消失在了視野,他也不覺自己何時跌下了床。
只怔愣愣看著那空空如也的玉盤歪倒在地上。
這麼多年,鐘繼年的修為一直都沒有過長進,他又怎會不知道,那畢清毒就下在他每見一次鬼王,都要吃一塊的糖餅中。
守在外面的太醫聽見靜后趕忙走了進來,扶著他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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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二王子府上,鬼域的氣息蔓延開來,這是赤發將軍部下們組織的會議。
今日會議的重點只有一件事:赤發將軍留在鬼界中的那一步活棋,不見了。
到都找不見,于是所有人都要放下手中正在進行的任務,以尋找那個棋子為當前最要的事。
參加完赤發部下的會議,渡瑯便離開了寢屋,來到了關押川的牢室。
牢室是很濃重的藥味,川在角落里,旁邊是空空的藥碗。
原本被人抓后,便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抓的人哪里會善良到給藥吃的。
卻沒有想到,待到傍晚時分,那碗平日里一直在吃的藥就被送了進來,藥材,劑量,一點都不差。
渡瑯只是看了眼在屋中的況,隨后轉頭吩咐屋外的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