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的子微微搖晃了一下,覺得無窮無盡的倦意和疲憊開始涌上心頭,他在旁的高腳木椅上坐下,雙踩著椅邊,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中,雙手無力地垂在邊。
右手掌上被釘子割破的痕跡開始流,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范閑就這樣埋著頭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多久,頭頂太平別院草坪上積著的雨水開始順著石階流了下來,打了一層一層,冰涼了一層一層。
在天上緩緩地轉移著,地下暗室里的亮也在忽明忽暗,不知道是線的角度還是云度的厚薄帶來了這一切。一聲音傳了范閑的雙衛,他緩緩地從雙膝間抬起頭來,走了下椅子,又看了一眼那副沉默而黑暗的棺材,沿著已的石階走了上去。
一聲異響之后,石室上面的門被地關閉,再沒有一和一絡流水可以滲進來,此地回復平靜與黑暗。
范閑沿著圍湖旁邊的草中小道往太平別院的門口走,待走到離木門不遠的地方,便聽到了一下屬低沉的稟報聲。范閑冷漠的臉上閃過一復雜的表,輕聲說了一句什麼,便在院的一截斷樹上坐了下來。
木門開了,言冰云走了進來,站到了范閑的前,低著頭,許久沒有說話,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從宮里開始有靜的那一天開始說,你應該從頭到尾都在參與,那我不想任何的細節。”范閑疲憊地坐在斷樹上,右手搭在膝上,面有些不健康的白。
言冰云看了他的右手一眼,發現在流,心頭微微一震,卻也沒有過多的言辭解釋,而是平靜說道:“初二時,我被召進宮中。得了旨意,便開始安排。至于賀大學士在達州緝拿高達,以及陛下借此事將院長留在達州。再用京都守備師擒人。我只是知道大概,并不知道細節。”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細節。”
言冰云看著低著頭的范閑,發現今日的小范大人與往常任何時刻都不一樣,他的面部表是那樣地平靜,平靜的令人心悸,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從那日清晨京都守備師護送著黑地馬車京,再到皇宮里書房里地爭吵,再到陛下重傷。再到陳萍萍被青瓷杯所傷,被下了監察院大獄,言冰云沒有瞞任何細節,甚至連其中自己所扮演的丑陋角,都清清楚楚地待了出來。
范閑沉默了片刻,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那你這時候跟著我做什麼?是想把那個老跛子拖回去再割幾刀?還是說非要讓他死無葬僧地?”
言冰云在他的面前不需要控制自己的緒,臉上現出一絕非作偽的悲痛之。沙啞著聲音說道:“下必須來見院長您,我要保證您不會發瘋。”
“什麼是發瘋?造反?”范閑角微翹,笑聲中寒意十足,“別院外面那些京都守備師和軍的軍隊,難道不就是用來做這件事的?”
此時別院之外現煙塵之意。明明剛剛落了一場秋雨的大地,卻現出燥意來,誰知道太平別院外面究竟埋伏了多軍隊,多用來制范閑地高手。
言冰云強悍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著范閑冷漠說道:“不管怎麼說。老院長已經去了。你再如何憤怒,也改變不了這一切。就算你能逃出京都。又能怎麼辦?不錯,鄧子越在西涼,蘇文茂在閩北庫,夏棲飛在蘇州,啟年小組的干將,院最有實力的員探,都被我支了出去,灑在了大人你控制最嚴的地方,你一旦離開京都,可以重新收攏監察院六的力量,可是……你又能做些什麼?”
范閑冷漠地看著他,本一言不發。
“好,如今你是東夷城劍廬之主,手底下有無數劍客為你驅使,再加上此時大殿下領駐在東夷城的一萬兵,可是……那一萬兵可不見得大殿下能夠完全控制,退一萬步講,大殿下難道會因為你,或者因為老院長就反了陛下?”言冰云的有些干燥,嗓子有些充,卻依舊強說道:“世子弘在定州,他是你地至好友,可就算他為你起兵,那些定州軍肯聽他的?”
“不得不說,現如今這天下,也只有你有實力站在陛下的對立面,但是……你依然不是陛下的對手。”
“說完了?”范閑微瞇著眼睛看著他,疲憊地搖了搖頭,說道:“你要說服我,難道不應該拿出陳萍萍給你留下的親筆信?”
言冰云一震,他本來以為自己這些天在監察院部做地事,一定會激怒范閑,卻沒有想到對方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查知了一切。
范閑看著他:“然而就算你拿出來我也不想看,不外乎是為了照顧所謂大局,為了防止監察院一時失控,被陛下強力抹除……所以你必須為陛下的第二條狗,將這個院子強行保留下來,為了取信于那個男人,你必須做出一些事。”
“我知道你不好,不舒服。”范閑看著微微失神的言冰云,冷漠說道:“可是這是你自討的,以為這有一種忍辱負重地快?錯,你只不過還是腦子里進了水,陳萍萍他想怎麼做,你就聽他怎麼做?他要你殺了他,你也殺了他?”
“老院長是替監察院數千兒郎地命考慮,為這天下的百姓考慮。”言冰云聲音微啞說道:“我就算些誤解,為院中員地眼中釘又如何?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天下大?“
“天下為何不得?為天下百姓考慮?”范閑忽然怪異地笑了起來,笑聲里夾著咳聲,咳出了幾來,“這些天下的百姓有幾人……為他們考慮過?”
“我不原諒你。”范閑靜靜地看著言冰云,說出來的每個字卻都是令人不寒而栗,“一切為了慶國,一切為陛下,一切為了天下,這是你的態度,卻不是我的態度,為了我在意的人,即便死上千萬人又如何?而你沒有替我做到這一切……所以,我不原諒你。”
言冰云知道范閑溫的外表下,是一個恨極其強烈的心,他沉默許久后,忽然開口說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原諒,老院長的選擇和我的意見一致,所以我這樣做了,為了慶國,我什麼樣的事都能做出來。”
“很好,這樣才可能為陛下的一位好臣子,因為對那些死老百姓來說,他可能是個不錯的皇帝。”范閑緩緩站起來,“但對于我來說,他或者你,都不是可以投注一信任的人,因為在你們的心里,都有比伙伴更重要的東西。”
“靖王爺和寧才人被在宮里,范家小姐也在宮里。”言冰云忽然覺有些冷,急促地開口說道。
范閑回答他的聲音很嘲諷很冷漠:“對陛下而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看著范閑邁著疲憊的步子向木門走去,言冰云的心臟忽然猛地一,一難以抑止的恐懼涌上心頭,這不是為自己恐懼,而是擔心范閑,大聲吼道:“你要去哪里?”
范閑的手放在木門上微微一僵,沒有回頭,疲憊說道:“回家睡覺。”
走出了太平別院的木門,看著橋頭如臨大敵的監察院一員,看著橋那邊已經強抑著疲累,勉強集一個防陣形的數百風塵仆仆的黑騎,范閑在心里嘆了口氣,橋的那邊,青黃秋林的那頭,皇帝老子用來制自己的軍隊,又豈是自己匆忙帶回京的這些部屬所能抵抗。
明亮的太晃了他的眼睛一下,他這時候才覺到疲憊和悲傷原來對人類的傷害竟然能夠大到如此大的地步,他腳步虛浮地走過了竹橋,對著在這樣張時刻依舊拼死追隨自己的部屬們輕輕下達了幾道命令。
黑騎副統領和一的那些員沉默許久,卻也知道小公爺是在為自己這些人的命考慮,不再多言,齊齊單膝跪于地,不知跪的是面前的這位年輕院長,還是埋于太平別院里的那位老院長。
一跪之后,數百人混雜一,順著麗而安靜的流溪河向著西方退去。一直沉默跟在范閑后的言冰云眼神復雜地看了那些人一眼,隨著他走過了橋,走上了道,然后看見了道那面遍布田野,全甲在的數千騎兵,這些騎兵麻麻地排著,聲勢煞是驚人。
范閑面無表地看了一下這些強大的武力,雙手負在后,緩緩地走了過去,在無數雙警惕的目中走到了那名大帥的前,沙啞著聲音說道:“把斥侯和追兵埋伏都撤了,我要我的人一個不傷。”
葉重微微瞇眼,眼中寒芒微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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