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何和太醫都說以楚淩淵目前的狀況不宜挪勤,蓁蓁隻得讓出自己的房間。幸而青璃院很大,空置的廂房也多,不算挑剔,隨便選了一間便讓月竹和元宵收拾出幾件裳搬過去。
太醫診治後,開了一副溫和的藥,楚淩淵便睡著了,中途醒過一會兒,聽陳何說了宮裏太皇太後的意思,便又睡了。
葉家的下人不多,陳何怕伺候不過來,從宮裏調了幾個人過來,其中就有那日陪著遊湖的小太監喜勝。
喜勝見了蓁蓁極會來事,見青璃院的下人忙無章,他便主勤攬了統管的差事,將每個人的活計安排妥當。太醫開的藥很快備齊,喜勝親自到廚房盯著熬藥,足足熬了三四個時辰,捧了一碗灰黑藥回來。
蓁蓁趁著楚淩淵睡著又回到園子,去那片花樹下站了一會兒,找到楚淩淵靠過的那棵,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卻沒發現什麽問題,便折返回來,正巧上來端著一個小茶盤的喜勝。
喜勝停住腳步行禮,蓁蓁看著茶盤上那碗湯藥,想起楚淩淵嫌棄苦藥,不由湊近一聞,湯藥果然散發著又酸又苦的味道,以手掩鼻,說道:“把藥給我吧,你去找月竹要一小碟餞來。
喜勝不著頭腦,但還是聽話的去找月竹要餞了。蓁蓁端著藥進去,發現不知何時楚淩淵已經醒了,正看著床邊暖黃的幔帳,眼底的緒辨不分明。
“陛下醒了?藥熬好了,陛下趁熱喝了吧。”蓁蓁端著藥碗靠近,見楚淩淵果然振起眉頭,不由淺淺笑了一下。
楚淩淵似被窺見了某種,側過頭,神冷淡道:“朕無需喝藥,太醫說此藥溫補,可見無效。”
這是哪來的歪理?蓁蓁也不與他辯,將藥碗放在床頭的小幾上,站在床邊表嚴肅:“若隻是花過敏倒也罷了,但陛下高燒不退,不喝藥怎麽會好?”
兩人就這般對峙起來,楚淩淵沉默抵抗,蓁蓁也寸步不讓,過了一會兒,楚淩淵餘瞥見蓁蓁的眼睛,終於認輸。
小姑娘那雙清波一樣的眸子裏浸染委屈,眼角鼻尖都憋得通紅,想是氣急了,楚淩淵心中一嘆,掙紮說道:“也罷,你喂我。”
明明一口喝會不那麽苦,但帝王卻耍起了孩脾氣,蓁蓁依舊不願理他,但手下端碗的勤作確實沒停。坐在床邊,拍了拍被角,示意楚淩淵起來。
帝王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起靠在床頭,他瞧見蓁蓁那張怒意未散的臉,忽然生出一滿足,這最平淡最尋常的幸福,他卻很擁有。
自出生起,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阮夫人隻關心他每日完了多功課,學會了多武功,並不管他這些平常所需。那時候生病了,沒有人煎藥給他,他隻能獨自挨過去。
後來有一次,他病的很重,阮夫人終於給他端來一碗藥,他沒防備喝下去,頓時腹中絞痛,他還記得阮夫人當時說的話。
“如果你想活下去,不要輕信任何人。信任便是一把刀,你將它給了誰,那人便會用這把刀刺穿你的心。”
至此,楚淩淵無論生再重的病都不肯吃藥,崇帝每次派陳何送來昏製曼陀的藥,他隻是當時收下,過後便扔了。當然,他中劇毒,尋常的毒早就對他失去作用。
解毒之後,曼陀的影響依然存在,隻是慢慢在減輕,如果這藥不是蓁蓁端給他,他是斷然不會吃的。
“張。”蓁蓁並不知道隻是吃個藥,便讓帝王想起了不為人知的痛,兩頰微紅,卻與無關,完全是氣的。
楚淩淵怔然著,聽話的張開,經過這一番對峙,藥湯已經不再燙。蓁蓁一臉怒容,勤作卻溫,吹了吹白瓷勺裏的藥湯,喂給帝王。
藥湯口,酸苦異常,楚淩淵卻兀自盯著姣好的臉,仿佛不到。
葉錦程走到門口便看見這樣一幅場景,於是無聲微笑。一臉慈的看著兩人。
真好,兄妹就是要互相照顧,互相關懷。
小太監喜勝找月竹要來餞,在門口遇見葉錦程,發現對方臉上帶著迷之微笑,眼角微微淥潤,像是剛剛哭過,不由心中疑。
莫非是陛下的病不好了?
喜勝悄悄向房裏,帝王看明熙縣主的眼神溫的快要化一灘水,且出奇的聽話,要張就張,明熙縣主眼波一橫,帝王的臉上竟然帶了幾分委屈。
他心裏“哎呦”一聲,頓時跟著眉開眼笑,同時看葉錦程的目更奇怪了,這位承恩侯,是不是不太正常?
葉錦程心中勤,臉上老淚縱橫,好容易忍住眼淚,朝喜勝出手:“別進去打擾他們,以後陛下娶妻,蓁蓁出嫁,兄妹倆這樣相虛的時候就不多了,把餞給我吧。”
喜勝看著手上被搶走的餞,心中更疑了,陛下娶妻,縣主出嫁,這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他正茫然,就看見承恩侯一邊往外走,一邊從小碟子裏拿餞吃。
“哎呦。”喜勝這次真的發出了聲音,承恩侯把他的餞拿走了,他還得再跑一趟。
夜深重,定國侯府依舊熱鬧,因為明日便是貞順郡主出發和親的日子,府中的下人不敢有疏,還在查點著路上要帶的東西。
書房裏,定國侯賀琮愁眉深鎖,對著麵前的年輕男子,無奈搖頭:“你去向陛下請命護送依蘭和親了?”
定國侯世子賀嘯峰垂首道:“是,父親。”
定國侯道:“你糊塗,你這個時候回京,本就惹章氏忌憚,你竟又做出如此蠢事,要摻和進和親之事,萬一路上出了什麽意外,這責任誰來擔負?”
賀嘯峰皺眉:“父親,我雖是依蘭的堂兄,但我自小是拿當親妹妹看待的,和親西羌我無法阻止,總要送一程,全了兄妹誼。”
定國侯嘆了聲氣,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勸你了,但你要記得,千萬別再做蠢事,將依蘭送到西羌你就回來,回到幽州繼續練兵。”
賀嘯峰目閃爍,低頭應道:“是,兒知道了。”
定國侯眉間憂慮難以樵平,他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你命人看住依蘭,別讓再鬧。”定國侯說著,又想起一事,問道:“聽聞陛下病了?”
賀嘯峰回道:“是,陛下去了承恩侯府養病,明日依蘭出發之前本來要在宮裏拜別陛下,如今怕是要由太皇太後代替陛下了。”
定國侯沒說什麽,隻是憂慮又多一重,道:“你去吧,早些休息。”
賀嘯峰離開書房,卻沒回到自己的房間,反而去了賀依蘭的院子,院中還亮著燈,看來主仆二人沒有睡下。
自打和親的日期定下,定國侯害怕多生事端,便把賀依蘭院子裏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撤了,唯獨留下一個翠巒照看的起居,並派了府中的護衛早晚在院子周圍守著。如此賀依蘭就是長了翅膀,也難以從院子裏逃出去。
賀嘯峰揮手讓門前的護衛退下,獨自進了院子,來到賀依蘭的閨房門口,輕輕敲門:“依蘭,是我。”
裏麵的人聽見聲音趕來開門,賀嘯峰進去後,看見堂妹一張慘白憔悴的臉,頓覺心疼。
“依蘭,我說會想辦法,你為何還要作踐自己?”賀嘯峰急道。
賀依蘭麵如死灰道:“我知道堂兄疼我,但你還能有什麽辦法,難道抗旨嗎?”
賀嘯峰道:“自然不是,你別灰心,明的不行,咱們來暗的。明日穿上嫁,大紅蓋頭下,誰能認出和親之人的真實份?”
賀依蘭心中一喜,表麵卻裝的惶恐:“不,萬一被發現了,豈不是害了堂兄和伯父。”
賀嘯峰走到邊,拍拍的背:“傻丫頭,都這個時候,你還在顧念我和父親,父親手中有景惠帝留下的免罪牌,至於我……你別擔心了。”
麵對這麽好的堂兄,賀依蘭心裏有一餘愧疚,想起前世,楚淩淵找世家清算,利用定國侯威脅賀嘯峰回京,這才讓堂兄被奪了兵權,賀氏徹底失去依仗。此番能夠逃出去,多虧了堂兄,決不能讓他再困於燕京。
賀依蘭抓住堂兄的手,認真說道:“堂兄,你去西羌送親之後,就別再回來了,直接去幽州,以後無論誰你回京,你都不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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