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引玉第一次見到秦淮山,正好下了一場雪,當時男人還年輕,明明零下三十幾度的天氣,竟然打著赤膊帶領一支隊伍在部隊裏繞圈跑步。
當時關引玉心想——這群傻帽,也不怕凍死,大冷的天兒以為是春夏呢?
不過秦淮山這人個子高,一米八八的大個頭,又是天生的大骨架,那臉長得有棱有角,乍一看很是冷峻。哪怕是人群裏,也能人一眼發現他,就好似一個與生俱來的大人,哪怕是個農家窮小子出,也一大領導的威嚴。
後來不知是誰起哄,正好要辦聯合軍演,兩人一個是首屈一指的特種單兵,另一個是兵裏的尖子,演習後的夜晚,大冷的天兒,開辦了一場篝火晚會。
大夥兒鬧著要他們倆切磋,氣氛都烘到那兒了,不兩手實在是沒辦法收場。
兩人算是被趕鴨子上架,那一天打了一會兒,掄了他幾拳,他也踹了他幾腳,雖說拳拳到,但其實多收了幾分力。對於像他們這種人來講,那就跟小貓撓差不多。
覺著這男人很冷,對對外一聲不吭,哪怕是那些跟他比較悉的戰友,也很怕他那張冷臉。對他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多好,關引玉這子表麵清冷,但相久了就能知道,大而化之,有著幾分瀟灑勁兒,最怕像秦淮山那樣的冷木頭。
想跟他肯定談不來,也就一點頭之,當然得承認,其實心裏是有點兒欣賞他的。
後來兩人漸漸悉起來,一起執行過幾場任務,在槍林彈雨裏衝鋒陷陣,彼此為救對方負過傷,也曾為對方拚過命,但那並不能代表什麽,畢竟在那個位置,那樣的份,哪怕是旁的戰友,他們也一定會施以援手。
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的勳章。
後來有天下午,突然聽說了一個消息。
“關隊,你還記得嗎?北邊那個秦營長,他結婚了!”
“結婚?”
“對啊,這消息瞞得可真死,聽說好像是媳婦懷孕生孩子了,但好像是水不夠吧?聽說找劉師長問有沒有渠道,想給他家孩子買。不過那玩意兒都是進口的,咱國可不好找。”
關引玉眉梢一挑,“啊——”心想,這有啥的,正好家有。
於是那次回京探親,拎走了幾大罐,又正好“湊巧”路過秦淮山那邊,找上部隊直接丟給了秦淮山:“不客氣。”
趕在他開口之前這麽說。
那男人一臉錯愕,那削薄的看著就有一子冷酷勁兒,他繃繃的,薄張開了又閉上,閉上了又張開,半晌才哄著眼珠子啥呀說:“但還是得說謝謝。”
“嘖,”關引玉砸了一下舌,半瞇著一雙眼點燃一支煙。
吞雲吐霧時,心想,這榆木腦袋還真夠無趣的,好歹是過命的,他謝個屁!
他一句謝謝講出來,這關係不久拉遠了不是。
“走了,”瀟灑轉,背對著秦淮山搖搖手,然後就開車離開了。
…………
他們並不是經常見麵,畢竟誰也沒閑著,又不是閑得蛋疼沒事幹,平時不管是訓練新兵,又或者是據上級安排執行保任務,總之彼此都是大忙人,各自都有自己工作和事業。
關引玉以前其實訂過一回婚,男方家庭條件好的,跟算是一個圈子裏的,和關家一樣,全是在京城有頭有臉的,說起來跟那人算門當戶對。
不過一看那人文縐縐的,就覺得差了點兒意思。怎麽說呢,就覺跟不是一路人。
也正好是那一年,在一場戰爭中,關引玉重傷,子彈穿腹而過,等昏迷蘇醒時,就發現自己正躺在軍區醫院的病床上。
非常出地完了自己的任務,但也因為傷勢過重摘除子宮,從此喪失為一名母親的資格與權利。
談不上多悲痛,但多有一點兒惆悵,心想可能是自己天生沒那個命,有些事或許是命運早就安排好了的。
再者,一直覺得自從走上這條路,就跟刀口差不多,腦袋拴在腰帶上,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掉了,能留下一條命已經算是比較幸運了,傷了殘了那都是正常的。
早在第一天穿上那一綠軍裝時,已經由此覺悟了。
關引玉覺得,或許應該想開一點兒,反正心也大的,而那個未婚夫也因此退婚了,人家是家裏的獨生子,總不可能娶個不能生的,人家還得傳宗接代呢。
那時候正好關引玉剛出院不久,還記得對方一臉疚:“對不起,阿玉。”
關引玉想了想,然後聳聳肩:“其實好的。”
沒撒謊,是真心覺得好的。
自己沒過對象,但總歸看別人過,這個未婚夫就跟一個擺設似的,訂婚時並未大半,因為工作太忙了,這消息也隻有數人知曉,而總是來去匆匆,兩人真正見麵的次數甚至還不足一手之數。
沒什麽好對不起的,知道跟他之間沒有,所以坦然接了。
但關家那邊似乎有些接不了,老爺子一輩子剛強,是個要臉的人,哪怕再心疼,明麵也從未表過。
而老太太呢,子太和,生怕給力,不知多次,趁著睡著了才敢進門看一看,有時憐惜地輕臉頰,潸然落淚。
可關引玉當兵那麽久,警覺不低,其實全都知道,突然想著,當年從軍是自己的誌願,報效國家是的理想,可畢竟是個兒,幹的又是前線,不是後勤。
這些年讓家裏人為擔驚怕太久太久。
所以當家裏勸換個環境,調整心,借此讓休假,將從機要部門調走時,沉默許久,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默認接了,並沒有反抗。
人活著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關家讓任了二十多年,縱容著,想做的都讓去做,可總得也為家裏著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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