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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1250.第1250章 二十人與候補們(八)

商家在諸子百家中的地位,文廟擡升再高,如果祖師爺範先生境界有限,跟範先生有朝一日能夠合道,境況是一個天一個地。

其實在文廟部,不單單是亞聖、伏勝等人,再加上七十二賢,就連老秀才自己,始終都不贊過高擡升商家的地位。

老秀才須而笑,“善。”

於玄問道:“你先前沒有提醒陳道友什麼,暗示範先生什麼吧?”

老秀才瞪眼道:“於老兒,放你的狗屁,你當禮聖是誰,真有這種見不得的勾當,他會看不穿?!”

於玄憋屈道:“咋個還急眼了,我這不是怕你畫蛇添足嘛,只會連累陳道友在禮聖那邊惡了印象,被誤會是見利忘義之輩。”

說到這裡,老真人忍不住瞥了眼老秀才,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沒有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老秀才笑了笑,拍了拍於玄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其實雙方以前關係一般,一個是窮怕了的,一個是這輩子沒爲錢發過半點愁的,怎麼聊天?難道商量著把財運勻一勻啊?

如今就不一樣了,哥倆關係老好了。

兩人趕,原來是禮聖親臨此地。

禮聖說道:“有人曾經給過我一個比較功利的建議,文廟要麼大大方方擡升商家的地位,但是將商家幾位祖師爺的境界,全部在仙人境,連飛昇境都是奢。要麼文廟單獨給範先生讓出一條合道之路,但是讓商家在諸子百家當中永遠墊底。”

於玄說道:“真夠狠的。”

雖說老真人猜出此人給出的建議,是免得人間未來的大道與財路近乎重疊。

可是稍稍設地,換範先生或是商家弟子,恐怕一旦哪天知道此事的真相,都要一個個道心崩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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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只是聽著,沒說什麼好與不好,善或不善。

禮聖問道:“你們認爲陳平安當時站在巷口,心深是怎麼想的?”

於玄臉微變,“不敢想。”

當師弟的,是亦步亦趨學崔瀺,還是不學崔瀺反其道行之?

老秀才淡然道:“不必想。”

————

中土神洲,一座不被史書記載的境。

一把巨大的青銅古鏡,佔地方圓百丈。

鏡面上擱放著二十把椅子,就像一座用不著金玉譜牒的祖師堂。

有煉氣士悄然進境,點燃九炷香。

列席議事的修士不必真親至,甚至都不用分出一粒芥子心神。

歷史上的議事,就從沒有人數湊齊的時候。多則十四五人,則五六人。

按照最早訂立的規矩,一炷香,有空就參加,有事就不用理會。

三炷香,儘量參加,若是連續三次不參加這類議事,就會被自剔除份,失去議事資格。

九炷香,必須參加。除非是剛好閉生死關,或是面對某些涉及大道本的況,又比如邊站著一位容易察覺端倪的飛昇境修士。可如果有誰連續兩次不參加這類議事,後果自負。因爲會被其餘十九人,視爲共同的大道之敵。

近三百年來,點燃九炷香的機會,其實屈指可數。

時間由近到遠,劍氣長城被蠻荒妖族攻破,齊靜春護持驪珠天,還有劍氣長城與蠻荒天下的那場十三之爭等。

而位置最靠前的兩把椅子,幾乎次次空缺,不見影。

就算難得現,他們也極開口言語,至於是否曾經與誰心聲說話,天曉得。

來此議事的員,或者一團雲霧,籠罩全部形,或者用上了障眼法易容,畢竟沒有誰願意公然以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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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不同尋常的事,還是出現了兩把於居中位置的主位座椅,與之相對。

來此議事的,份沒有高下之分、貴賤之別,只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不可強買強賣。

當然被猜出了份和境界,私底下的買賣,如何討價還價的景,另說。

不到一炷香功夫,這座“祖師堂”就來了大半修士,紛紛落座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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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計二十二條椅子,其中位置最爲特殊的新舊四把椅子,此時依舊空缺。

尚未正式議事,就有修笑著詢問,“司徒夢鯨當初連送上門的宗主都不肯當,怎麼願意跑去下山當山主了?在小龍湫祖師堂,給那些晚輩掛像敬香的時候,場面豈不是很有趣?”

道號龍髯的司徒夢鯨,是小龍湫現任山主。

這就跟一部尚書跑去地方當刺史差不多,典型的位高配。

便有幾位修士眼神玩味,瞥向主持儀式的那位仙人,這座古怪祖師堂明面上的東道主。

那位仙人置若罔聞,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片刻,轉移話題道:“已經可以大致確認,韓玉樹並未出現意外,前不久他被溫煜喊去了天目書院,萬瑤宗收到了一封措辭嚴厲的書院‘請帖’。”

很快就有人幸災樂禍,“溫煜這小子可不簡單,與那淶源書院高玄度在的幾個年輕君子,都是文廟重點栽培對象,以後都是山長起步、要當學宮司業、祭酒的人,韓玉樹不會待在那邊吧?可別過幾天,天目書院就傳出個消息,韓玉樹已經被帶去中土功德林喝茶了。”

有人也替韓宗主說了句公道話,“溫煜好像還是一位劍修,飛劍神通不同尋常,韓玉樹還真不一定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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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原,但是既定的規矩不能改。再有一次,他就不用到會議事了。若是一直被關押在功德林也好,至不必死。”

不同於始終無人落座的四把椅子,看著那幾個“老人”的空位,已經趕來此地的在座諸人,心各異。

這些位置,就算以後有人落座,也換人了。

比如刑豪素已經去往青冥天下,如今在白玉京神霄城。

何況豪素主讓出了位置,由親傳弟子杜山補位。上次議事,其中一項議程就是商量此事,通過了。

所以豪素的那個位置,此次換由杜山補缺落座。

是個劍氣長城出年劍修,名杜山

他是頭回參加議事,杜山並不怯場,懶洋洋靠著椅背。

他既想在這裡見到那位年輕,也不想陳平安現此地。

有修士詢問這個新人,知道對方的真實份,卻依舊沒有道破名字,“我想要那個跟在你邊的婢汲清,你出個價,只管往高了開價,不用擔心嚇到我。”

杜山說道:“只要能夠保證讓我在百年之飛昇,我今天就把汲清轉贈給你。”

那人嗤笑道:“老子如今纔是仙人境,你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退一步商量,保證你爲劍仙,可能不小。”

仙人傳授飛昇法?

年輕人做夢去吧。

這杜山,不愧是豪素的唯一嫡傳,有個好師父當靠山,說話就是氣。

在劍氣長城牢獄,與長命形影不離的汲清,前者是金銅錢的大道顯化,汲清則世間穀雨錢的祖錢化

杜山問道:“那枚‘祖泉’化,如今匿在何,你們誰有確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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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第一枚錢幣,被譽爲“祖泉”。

萬年以來,出現過寥寥數次,在青冥天下和西方佛國都有過驚鴻一瞥的蹤跡,上次他出馬腳,是在斬龍一役之前,被大修士發現原來躲在海底龍宮藏經樓中。

杜山答應過師父,在自己劍、證道飛昇之時,就是山上採花賊死絕之日。

好像是因爲師父當年逃難途中,得到過百花福地的幫助,欠了一份天大人

豪素去了青冥天下,這筆債務,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杜山頭上。

到底是資歷淺的緣故,沒有人願意搭理這名年輕劍修。

杜山自討沒趣,神如常。耐心聽著那些山水邸報上很難瞧見的消息。

“五彩天下那位,來到浩然天下沒多久,就又走了一趟酆都地界。出劍極狠。”

自然不敢對寧姚直呼其名。

“可以完全確定,皚皚洲劉財神已經躋十四境了。”

“北俱蘆洲那位老真人,合道功。”

“皚皚洲那邊,除了劉財神在自家祠堂合道功,不還有一位新十四,差不多時候合道?是不是那個姓韋的?”

“扶搖洲全椒山那邊靜不小啊,聽說出現了多位奇人異士。”

“寶瓶洲那座山頭,底蘊愈發深不見底了。哈哈,與人家當鄰居的某個婆姨,不知如今作何想。”

“嘿,反正有個手眼通天的好師兄,想必不會介意這種小事的。”

“靠師兄橫著走這種幸運事,看遍數座天下,沒幾個能比強的。那柳包算一個?好像可以跟掰掰手腕。”

一般來說,此地言語,除去不對十四境大修士直呼其名,大可以無所忌諱,但是當聽到有人冷嘲熱諷柳赤誠,便又有人連忙咳嗽幾聲。

沒辦法,別說是鄭居中這個名字,他們提都不敢提,就連要不要說到白帝城,都要好好掂量幾分,而且這種況,還是在鄭居中躋十四境之前。

儘量不談與白帝城沾邊的人或事,好像是這邊一個極有默契的規矩。

在他們閒聊之餘,又有修士陸陸續續趕來落座。

田婉對於參加議事一向熱衷,總是早早來到此地,今天卻是姍姍來遲,好像還用上了某種

這個心傲氣高的婆姨,難得流出歉意神,與衆人解釋爲何會多此一舉,“先前著了崔東山和姜尚真的道,尤其是前者,心思縝,心腸歹毒,會定期翻檢我的神魂、記憶,我不得不小心些。”

這位手系紅繩的婦人,向對面那邊某個暫時還沒有補缺的空位置,不由得嘆道:“荀老兒,可惜了。”

“若論師兄,某人豈不是更誇張?”

“何止是師兄,先生,道,自運勢,此人哪個差了。”

“洪福齊天,豔福不淺,我們羨慕不來啊。”

一直托腮聽他們扯閒天的某位子,微笑道:“提個醒啊,你們談到新任,說話都給我客氣點。”

有人冷笑道:“奇了怪哉,你跟他不是對立的陣營?”

確實,一脈劍修,是分前後的。避暑行宮的兩任主人,先是本土劍修卻選擇叛出劍氣長城的蕭𢙏,之後纔是作爲劍氣長城外鄉人的陳平安。

笑道:“我就是提個醒,當不當真,是你們的事。”

有一個位次不高不低的中土仙人境,他心正在天人戰,在猶豫要不要與那位鄭先生……哦不對,是那位陳山主通風報信。

他思來想去,好像沒必要多此一舉?以“他們二位”的心智,估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就在此時,那位主持議事的東道主仙人站起,沉聲道:“今日議事,不同以往。首先,位置相對的四把椅子主人,都會現。其次,我們今天都會以真實面容現,不願意如此面對其他人的,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雖說各懷心思,各有各的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沒有一人選擇起離開此地。

有人比較猶豫,問了個貌似始終沒有人去深究的關鍵問題,“當初創建此地,宗旨是什麼?”

相對的四把空椅子,兩邊已經各自出現了一位,其中一位渾道氣磅礴的矮小道士,手持一桿袖珍幡子,道士是越天下而來。

道士沙啞開口道:“不曾想故人凋零至此,敘舊幾句都了奢。”

另外一位,則讓人大吃一驚,竟是皚皚洲那位七十二峰主人的韋赦,三千年來幾乎從不外出的他此刻站在椅子旁邊,好像不著急落座,只是手扶椅,微笑道:“早年我也問過這個問題,好像緣於陸掌教的那部著作,外各有一篇,分別名爲《齊論》和《胠篋》。所以答案就是,外胠篋。”

衆人開始仔細咀嚼此中深意。

在某地與那閽者嬉皮笑臉套近乎、攀關係的某位道士,霎時間呆若木,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開始捶頓足,痛心疾首道:“道友你們可莫要坑害貧道啊!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貧道就沒有寫過什麼齊論和胠篋!你們這是栽贓嫁禍,是中傷好人,是陷害忠良哇!貧道也是有師尊師兄可以依仗的人,退一萬步說,我們還是同鄉,走路上見了面要兩眼淚汪汪的,豈可如此……”

陸沉突然停下話頭,因爲他發現那位閽者頭回出沉思神,遙遙長河的某蔽漩渦。

在那邊,鄭居中找到了一位很難界定是於當下還是未來境地的十四境修士,微笑道:“道友耐心真好,除非面對面,否則陳平安是如何都猜不到是你的。”

“馬苦玄在這件事上,確實給陳平安出了個很好的謎題。”(注,188章《大規大矩和蒜皮》)

“畢竟就因爲當年沒有討要到的那幾十兩銀子,這件事,嚴格意義上,跟陳平安沒有直接關係,跟你同樣沒有直接關係。你們兩個走到對立面的當事人,其實一句話都沒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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