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瑜找到藍靈靈的時候，蜷在冷宮的一角。

此時的冷宮，早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綠油油的池塘，裏麵隻剩下一蓮花漆黑的枯枝，周遭萋萋芳草也幹枯了，無力地垂下草桿。

滿目蕭瑟，一片肅殺。

白雪紛紛揚揚落下，落在烏黑的發間，落在的上，很快又融化了水。

陸明瑜撐著傘走到麵前，為擋住落雪：“地上冷，你先起來。”

藍靈靈執拗地蹲在牆角，不時手拭去臉上冰涼的淚花，這是陸明瑜第一次見哭，也是第一次哭得這般傷心絕。

就那樣蹲著，仰著頭看向為撐傘的陸明瑜，久久才終於開口，隻是聲音早已沙啞得不樣子：“你來做什麽？讓我靜一靜。”

陸明瑜的聲音和落雪一樣輕：“發生什麽事了？”

藍靈靈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跌坐在地上，雙手抱於膝蓋，把腦袋枕了上去。

有幾瓣雪花避開了畫著梅枝的紙傘，從的襟落了進去，冰冰涼涼的，像是整個人浸在雪裏。

一雙黑黝黝的眼睛，也噙滿淚花，隔著朦朧的淚眼，腦中回憶幕幕飛旋。

是初見時，不小心掉落在案上的糕點碎屑，年天子不以為意地抖開。

是第一次共同躺在空的床榻上時，咬著指甲端詳著側的君，年天子假意翻，為蓋實了被子。

是一次次調皮/撥後，年天子通紅的麵頰，以及那赧的囧樣。

……

春去秋來，原來他們之間，竟有著那麽多回憶。

便是這無人踏足的冷宮一角，也有著他們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的過往。

那個年輕的男子，嫌棄政務繁忙卻孜孜不倦的男子，好像長在了的生活中，在的心底生了。

如今卻要將他剝離，如何能做到？

怎麽能做到？

藍靈靈再也控製不住，撲到陸明瑜懷裏哭得撕心裂肺：“瑜兒，我不想離開他，我不想離開。”

陸明瑜取出帕子為藍靈靈去臉上洶/湧的淚水，再度聲問道：“怎麽回事？”

藍靈靈聲淚俱下：“在南疆，聖不可以親生子，若是喜歡上男子，就會和紅薑一樣的下場。”

“師父疼我，不怪罪我犯下的過錯，但他要我答應他，隻有跟他們回南疆，他才會救阿策。”

陸明瑜沒有急著說話，南疆的規矩不是很清楚，在沒有完全了解況時，不好發表看法。

藍靈靈了一把眼淚，繼續泣聲道：“我不怪師父，相比起其他聖，我已經很幸運了。”

“當年紅薑隻是與帝釋天說了半個時辰的話，便被幾大長老囚在竹樓裏月餘。”

“如今師父隻是讓我回去，沒有一掌廢去我的功法，已經是他格外開恩。”

“南疆也不都是師父說的算，要是師父一意孤行保住我，他會到其他幾位長老的責難，我也不想師父為難。”

藍靈靈絮絮叨叨地說著，金豆子不要錢似的一顆顆往下掉。

看似已經做了決定，隻要師父救下阿策，便心甘願回到南疆，可那一聲聲哭泣中，何嚐不希這件事有轉圜的餘地？

陸明瑜靜靜地聽著，最後拉起的手：“先救陛下，其他的事不著急。”

藍靈靈睜大眼睛，雙眸還浸在淚水中：“瑜兒……”

陸明瑜沒有給希，隻是告訴：“人活著，就還有希，要是人死了，就什麽也沒了。”

藍靈靈噎噎：“一直以來，我們都能逢兇化吉，否極泰來，這次也如此，對麽？”

……

另一邊。

元武帝還是徐徐睜開了眼睛。

盡管藍靈靈不願他醒來，想讓他就此忘記所有，不必做任何告別。

但他似聽到了藍靈靈的哭聲，憑著強大的意誌與的蠱毒對抗，以至於蠱毒為了製他意誌的蘇醒，產生了一些變化。

而這變化讓敏銳的大長老發現了，終究是為他爭取片刻清醒的時間。

昏迷這麽久，這是他第一次睜眼，他被盧幸扶著，腦袋費力地轉，找了許久，不見藍靈靈的影，他徹底慌了。

“吱吱呢？”用盡全力，幹枯的手拽住盧公公，一聲聲問，“吱吱呢？在哪……”

盧公公別過臉，不知該如何勸說。

元武帝著坐在一旁的長孫燾，再看了穿奇裝異服的大長老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麽。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他掙開盧公公，手腳並用地爬向長孫燾，裏虛弱地喊：“皇……皇叔……”

長孫燾扶起他，架住他瘦弱到本站不穩的：“陛下，臣在。”

元武帝滿心驚慌：“發生什麽事了？吱吱呢？朕的小老鼠在哪裏？”

長孫燾的聲音很平靜：“出去了，你皇嬸已經去找，想必很快就能回來。”

元武帝盯著長孫燾，不錯眼地盯著：“吱吱去了哪裏？為什麽需要皇嬸子去找？”

長孫燾默然不語。

元武帝瞬間驚慌失措，像是早已應到什麽。

他掙紮著想要出去，卻被長孫燾穩穩扶住。

盧公公見元武帝這般模樣，想起他昏迷這段時間，靈靈姑娘所做的一切，終究是不忍欺騙。

於是，盧公公“砰”地跪在地上，哽咽道：“陛下，您中了蠱，想要活命就必須忘了靈靈姑娘，靈靈姑娘接不了，哭著離開了。”

他是看著陛下長大的，陛下的心思他知曉。

從私心上來說，他希陛下活著，好好地活下去，長命百歲。

可是靈靈姑娘為了陛下連命都不要了，他不願陛下在毫不知的況下，就這麽忘了靈靈姑娘。

沒有任何權衡，也不計較任何後果，他將真相口而出。

元武帝一怔，瘦削見骨的麵龐出懵懂的表，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又像是因為太突然，他一時接不了。

隻見他如同被瞬間幹了力氣，子一癱倒在長孫燾懷裏。

怔怔了腦袋後，是他一臉決然視死如歸的表：“忘了……嗬嗬……朕不願意，死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