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大地的最後一水汽仿佛被蒸騰幹淨。

綠蔭深，傳來陣陣聒噪的蟬鳴。

得人心煩意。

百裏無相出手掌比劃：“這個數。”

陸明瑜垂下眼睫：“隻有五分把握？”

百裏無相沒好氣地道：“對於不確定的結果，也五分，敗也五分。你就知足吧，我敢說這個數，就意味著我會盡力。”

陸明瑜仰眸，很認真地問：“師父，您和我外祖父，誰的醫更勝一籌？”

百裏無相滿臉不高興：“這麽問禮貌麽？”

陸明瑜道：“我隻是好奇。昭華上的毒，我外祖父束手無策，但你卻知道解決方法。”

百裏無相冷哼一聲：“那不是廢話麽？我們師出一門，而且我的輩分比他高多了，自然是我厲害！”

陸明瑜道：“既然師父如此厲害，那便可稱天下第一神醫。既是天下第一神醫，那便沒有一半一半的說法。”

說話間，陸明瑜分外認真：“師父，我相信你，能保小茜母子平安。”

百裏無相撚了撚邊的小胡子：“我盡力，盡力便是。”

陸明瑜鬆了一口氣：“有師父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百裏無相十分無奈：“別著我一個人啊，我也會累好不好？”

陸明瑜聳聳肩：“沒辦法，誰讓你隻有我一個徒弟，而我這個徒弟現在又不能太過勞累。”

百裏無相咬牙切齒：“你可真是為師的好徒弟。”

陸明瑜微微一笑：“多謝師父誇獎，我會再接再厲。”

百裏無相沒有再理會陸明瑜，他在心裏暗自揣再收一個徒弟的可能。

“夫人……”

陸明瑜剛從廚房出來，便看到一服的風先生，正歡天喜地地從外麵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任是誰都能看出他流在外的喜悅。

陸明瑜忍不住笑了：“風先生回的倒是早。”

百裏無相端著一隻藥罐來到陸明瑜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估計是翹班了，平日忙不到晚上，不會輕易回來。”

風先生失了往日的冷靜，一路咋咋乎乎地往屋裏趕，來到門前，還因為激被絆得一個趔趄，幾乎就撲倒在地，好在長隨及時扶住了他。

“娘親。”風先生喚了一聲，隨即眼睛就黏在小茜的臉上。

楚氏覺得難為，便起離開了。

長隨也識趣退下，順手把門拉上。

風先生連忙扶了一下帽，坐到小茜邊，握小茜的手，激得滿臉通紅：“夫……夫人，下人報信說，你……”

小茜把風先生的手拉過來，放在小/腹之上，微笑著說：“這裏正在孕育一條小生命，而這小生命，便是你我的孩子。澈哥哥，你要做父親了。”

風先生掌心下，那裏尚且十分平坦，他毫無覺。

隻是不知為何，手掌像是被什麽吸住，令他無法挪開手掌。

他著問：“我……我要當父親了？”

小茜笑著頷首：“是的，你要當父親了。”

灑在滿庭綠意之上，折出澄澈明亮的，照見了風先生眸底的影子。

他凝著小茜：“夫人……我……”

這是一種極為複雜的表，有擔憂、欣喜、甚至是難以置信，但毫無疑問，其中最多的，便是無法掩飾的激。

小茜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小手掌包裹在裏麵：“你會是一位很好的父親，正如我一直覺得你是一位很完的丈夫一樣。”

“夫人。”風先生看著自己的手把小夫人的小手握住，“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裏很。”

小茜道：“心頭是必然的，我也很。上一刻我還是被你嗬護的孩子，可以無憂無慮，保持孩的純真。”

“驟然之間，我就轉換了角，變了母親。我不敢有毫懈怠，生怕照顧不好腹中的骨。”

“等孩子出生，我還要扮演著慈母的角，好好養他人。為了不讓他學壞，我還要以作則，事事做好他的榜樣。”

“從我為母親開始，我就被這個角束縛了，不得不拋棄一些好，改變一些習慣，甚至是失去自由。”

“但那又怎樣？母親這個角，意味著改變和失去，但同時也代表著收獲與幸福。”

“我相信，這個孩子會讓我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飴。同時我也相信，我的夫君會為一個優秀的父親，畢竟你教導出那麽多優秀的學生，沒道理無法為一個好父親。”

風先生激之未減，如今又添，他偏過頭抹了抹眼角。

小茜拉住他的袖子：“夫君，你怎麽了？”

風先生沒有一貫鎮定從容的模樣，囁囁嚅嚅道：“沒事，風大，沙子進眼睛裏了。”

小茜手去捧他的臉：“我給你吹吹。”

風先生顯得十分抗拒：“不用，一便好。”

小茜覺得奇怪，手下使了勁：“胡說八道，越越咯，要是傷了眼睛怎麽辦？”

風先生推開的手：“真的沒事，夫人不必擔心。”

小茜冷了臉：“放不放？”

風先生一下慫了：“為夫放手便是，夫人別惱。”

說著，他任由小茜把臉頰捧過去。

小茜見他眼眶紅紅的，不由有些擔心：“怎麽這麽紅？也沒有風啊，哪裏來的沙子呢？可別是生病了。”

風先生本想死不承認，但見小夫人擔心，他有些於心不忍，於是小聲道：“眼睛沒事，適才夫人說的話太人，一時忍不住。”

小茜微微怔住，半晌才笑了出來，忽然撲到風先生懷裏：“沒想到，你竟有這般促狹的時候。”

“慢著些，小心摔倒。”風先生嚇壞了，手忙腳地將扶住，“要是為夫扶不住你，可怎麽辦？”

小茜搖搖頭：“我的夫君，怎會扶不住我？”

風先生歎了口氣：“頑皮，拿你沒辦法。”

小茜笑地道：“風相，你怎麽一點脾氣都沒有？”

風先生笑了：“對你沒辦法有脾氣，你還那麽小，聲音大一點都怕嚇到你。”

小茜靠在他頸間：“夫君，答應我，要永遠把我當孩子疼，不管我當了母親後如何故作，也請你像現在這般寵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