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夢境）

初春時節，細雨蒙蒙。

遠岫出雲催日出，重重山外，一片好風。

嘉宣帝攜文武百及后宮眷來到驪山別苑。

天子坐於高臺，著窄袖收腰曳撒，外著方領對襟無袖罩甲，頭戴韃帽，腳踩白靴，笑著道：“眾卿平。”

“今日春蒐，朕等著看你們大顯手。”

說罷，帝王抬高一臂。

霎時鼓聲號角齊鳴。

工部這回搭建的主觀臺很大，帝王在左，側坐的是信臣與宦，皇后在右，側則是高位嬪妃與王府眷

世家子弟，王公大臣接連下場參與圍獵，白刃閃爍，旌旗蔽日。獵場裡毅蟲嘶吼聲，鹿鳴呦呦聲，不絕於耳。

眷這邊則一如既往，乍看其樂融融，實則波濤暗湧。

景嬪看著煦日下的萬木蒼翠，幽幽道：“這驪山別苑，可真是春盎然，令人心曠神怡。”

這便是皇上近來十分寵的景嬪，其兄景昶易原只是七品給事中，因著一好功夫，便得了陛下賞識，再加之景嬪寵，如今已是正五品兵部清吏司。

眼下宮外都在傳，據說就是這位景嬪想看驪山秀，陛下才選了驪山做春蒐場地。

楚後瞥了一眼，道：“景嬪若是喜歡，不妨在這兒多住幾日。”

“娘娘說笑了，臣妾膽子這般小，若無陛下龍氣著，怎敢住在深山上。”這話說的眾人都忍不住撇。

楚後淡淡嗤了一聲。

景嬪心知皇后不喜，便底下頭，怯生生地朝嘉宣帝去——

可這時風勁角弓鳴，便是一向的皇帝，眼裡也只剩奔騰的駿馬。

圍場中雄鷹展翅盤旋於上空，只見蕭聿拉韁繩，凝視片刻，倏然抬臂，將弓拉滿月狀，極快地撒開了扣著箭矢的拇指。

“咄——”

箭矢離弦而去，如閃電般急速向空中飛去，不偏不倚地在鷹頸上，幾乎是在同時，鷹翅上也了一箭。

而後面的這一箭，是鎮國公世子，蘇淮安的。

站在圍場負責計數小吏，搖了搖旌旗表示，這鷹算晉王的。

圍場計數有個規矩，若是同時中，則以落箭論輸贏。

眼部頸部為上，其余為下。

蕭聿與蘇淮安回首擊弓，相視一笑。

郎君春衫薄，騎馬度春風，真當得起那句皎如玉樹臨風前。

瞧著英姿颯爽的二人，誰都忍不住歎一句蘇家好命。

見此，楚後終於來了笑意，看著蘇菱，揶揄道：“阿菱，三郎和蘇大人的如此出眾，你怎麼沒學幾分來？”

蘇菱笑道：“回母后，其實阿菱近來已向殿下討教了一番。”

楚後了手中的佛珠，忽然笑道：“哦？難得他做件討人喜歡的事，不知教的如何？”

蘇菱道：“比之上回，臣妾肯定是有了幾分長進。”

見蘇菱主提起上回，楚後笑逐開，道：“好，那一會兒本宮便等著瞧。”

一個時辰後，兵部發布上場結果。

與此同時，珠寶氣的長寧公主，披桃緞面大氅，施施然走了過來，“長寧見過母后。”

“免禮，快過來坐。”楚後偏頭對孫昭儀道：“不是說長寧了風要在南苑歇息嗎？這怎麼還過來了？”

孫昭儀道：“就是這個子，臣妾可管不了。”

長寧在蘇菱邊坐下，眺遠後，同兩邊一齊打招呼：“三位皇嫂，上場結束了嗎？”

小公主生玩，今兒別說了風，就是熱，也得投壺箭，大不了回宮喝一個月湯藥就是了。

王妃笑道：“是呀，上場已經結束了。”

燕王妃不由揶揄道：“公主來的有些晚，確實錯過了好些……”

燕王妃話裡有話，眾人都聽得明白。

公主尚未出嫁，像今日這樣青年才俊齊聚的場面，絕對是選駙馬的好機會。

長寧輕輕“唔”了一聲，順著們道：“可惜、可惜。”

然而並不在乎方才都有什麼人，只在乎今日能否能玩得盡興。

長寧公主吃了兩顆葡萄，同蘇菱道：“三哥如何，又是第一？”

蘇菱點頭，“是。”

接著，長寧轉頭對王妃和燕王妃道：“那第二呢？”

按照往年的經驗，這第二，不是王，便是燕王。

王妃道：“今日第二，是大理寺卿蘇大人。”

長寧蹙眉思索了一下，蘇大人……哦，那不就是三皇嫂的兄長嗎？

鎮國公世子若是下場比試，第二，那也在理之中。

不過這些事對長寧公主而言，也就是一閃而過，仰頭對楚後道：“母后，咱們何時開始？”

“你這孩子，再等等，先暖暖子。”楚後對宮人道：“去給公主倒碗薑湯來。”

隨著薑湯一起過來的，還有三位王爺及蘇淮安。

蘇淮安會出現在此，則是因為此次春蒐，眷這邊需要的都是溫順的河曲馬，而這些河曲馬，都是蘇家的馬。

蘇淮安上前一步，頷首道：“啟稟皇后娘娘，臣已將河曲馬及輕弓備好，可以進靶場了。”

楚後看著長寧公主，笑道：“長寧，聽見了沒，你可以去挑馬了。”

長寧放下手中薑湯，應聲抬頭。

這一抬頭，剛好與蘇淮安四目對視。

眼前的男人面如冠玉，眸中帶笑，姿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一不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人盯出個來。

天家公主的目，可謂是直白又直接，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幾個大字——這蘇家長子，果真是，名不虛傳。

蘇淮安一怔，恭行禮，“臣見過公主。”

長寧驟然握薑湯，頭上的珠釵隨風搖晃，搖。

此後經年無數，卻一直記得，恁時，他就以這般平常又不平凡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小公主遲遲未應聲，眾人都看出了幾分不對勁，蘇菱用手臂抬了一下，道：“長寧，走吧，我陪你去挑馬撿弓。”

長寧公主回神，起走遠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可蘇淮安卻早背過了。

眷騎馬箭，將用靶子取代野，肯定不比方才圍獵熱鬧，但皇帝卻是意外的捧場。

各位眷先後抵達靶場，先取輕弓，後選馬。

楚後眺前方，對蕭聿道：“三郎，本宮聽聞，阿菱箭是你教的？”

蕭聿看著蘇菱翻上馬的背影，倏然笑道：“是兒子教的，母后且看吧。”

楚後看著蕭聿直達眼裡的笑意，不由轉一下手中的佛珠。

王妃的箭照上次更為進，十箭，中了六次紅心，燕王妃則要差一些，隻中了兩次，接著，便到蘇菱了。

由於上次鬧了個大笑話，故而這回，還沒等拉弓，眾人的視線便落在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