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春夢繞胡沙(2)
用商務座換二等座,大叔立刻喜笑開,拾掇拾掇就走人了。唐其琛空手而來,什麼行李也沒見著提。開外套的下擺輕輕了,人就坐了下去。
溫以寧一臉驚愕忘了收回,兩小時前陳颯還告訴,唐其琛不是在南麼。
「你,那個,柯禮沒有跟你一起嗎?」溫以寧問得磕磕,心裡何止五味雜陳。
「上哪兒都得帶著他?」唐其琛說:「那邊還有工作要理,他下周回。」
溫以寧一言難盡, 「不是,那你這是去哪?」
唐其琛把票給看,然後拽在了掌心。溫以寧心裡冒出了一百種緒齊齊囂、一團。最後纏繞在一起,變一韌勁十足的繩,把心臟的邊邊角角係得。想起唐其琛那晚說過的話。
你再等等我。
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好好追你。
溫以寧還想說什麼,唐其琛微微嘆了口氣,「我休息一會,我下了飛機就往這邊趕了。」
很尋常的一句待,也沒有刻意爲之的獻殷勤,他就那麼一說,也沒非要你給個態度。唐其琛是真累了,在飛機上時差沒倒過來,雖然這次行程不算特別累,但缺覺得狀態仍是十分難的。
還沒發車,旅客在走道上鬧騰,他們後面兩排的人爲了座位號掰扯不清,右邊一排旅游團的就玩起了鬥地主。還有一上車就要泡方便麵的,一聞味道,還是老壇酸菜。唐其琛旁邊的位置也坐了人,一個年輕媽媽帶著一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兒。
不過這孩子從上車起就在臉上寫了三字:熊孩子。在走道上跟猴兒似的竄,他媽媽扯著嗓子了半天,最後抓住他胳膊狠狠往屁上收拾了一頓。熊孩子安靜不過三秒鐘,很快轉移注意力,在座位上蹦蹦跳跳了。
小孩子手腳沒輕沒重,好幾次踢到了唐其琛。唐其琛看了一眼,還算包容的笑了下,便又靠著座椅閉目養神。但這孩子上了癮,覺得很有意思。原本真是不小心,後面就變有意爲之了。髒兮兮的鞋底往唐其琛筆的西裝上甩了過去,深子上就留了個小腳印。
唐其琛起先還看他兩眼,後來也懶得看了。
那孩子踹得重,他媽媽在跟人聊微信語音,子偏向走道,看見兒子的舉,也就隨便拉了拉,然後又投了聊天隊伍中去。溫以寧看不下去了,微微彎腰,手越過唐其琛,往那位年輕媽媽的上一拍。
「能管管你孩子嗎?」對方沒客氣,溫以寧也犯不著跟客氣,「踢了七腳了。我覺得你可以給他報個跆拳道興趣班。」
那媽媽趕道歉,又把熊孩子狠狠拉到邊,兇的警告:「你要再調皮,我把你扔下去!」
小孩兒哇哇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驚天地。
唐其琛面不自然。他長年累月的出差過程裡,就算坐高鐵也都是商務座。是不太適應這熱氣沸騰的人間煙火氣。年輕媽媽的兇罵和孩子的嚎啕無疑像是一枚大砲,氣勢洶洶的攻擊唐其琛的耳朵。他表僵,卻又無可奈何。
溫以寧目從他臉上挪回,憋著笑。
唐其琛亦無言的遞了個眼神給,怎麼看都有點可憐的意味。
溫以寧倏地轉過頭,對那孩子說:「小帥哥,看阿姨。看到阿姨的了嗎,紅紅的好看嗎?」微笑著湊近,用悄悄話的形式告訴他,「阿姨剛吃完小孩兒,現在好哦。」
小屁孩驚恐萬狀的盯著,然後腦袋一偏,埋進媽媽的懷裡再也不敢吭聲了。
溫以寧對唐其琛淡定道:「我們換個位吧。」
唐其琛頭枕著椅背,沒怎麼。視綫往那邊一挪,角就微微翹了起來。這無聲的凝視似乎比言語更有殺傷力,溫以寧慢慢轉開腦袋,盯著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假意平靜。
唐其琛誒了聲,「你覺得不覺得他有點兒像……」
「陳子渝。」溫以寧淡聲答。
心照不宣,兩人雖未再說話,但都各自揚起了眉梢。
到h市只要兩個多小時,到站後,兩人位置在正中間,也沒急著起,人流走了大半,唐其琛才說:「下車吧,你行李在哪兒?我幫你拿。」
溫以寧也沒行李,回來就待兩天,換洗的服家裡也有,就背了隻郵差包,清清爽爽的打扮。這兩人今天都是淺系的服。唐其琛的休閒白襯衫,溫以寧的白t卹往他邊一站,還是很招眼的。
下車後,唐其琛主說:「你什麼時候走?」
溫以寧看著他。
「這條線的票不好買。」唐其琛問:「週日走嗎?」
話到邊,又神使鬼差的改了主意,溫以寧故意說:「我請了兩天假的,周二再回。」
唐其琛點點頭,「好,我讓書訂票。」
「你不忙嗎?」每逢週一,都是唐其琛事最多的時候。溫以寧見他已經拿出了手機,架勢真真的要訂票,只得改口道:「我周日回。」
而唐其琛,只是把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再揣進袋裡,沒有給書打電話的意思。
溫以寧不打自招,心裡發了,撓得坐立不安,倒心虛的賊了。兩人出了站,今天溫度高,熾烈明亮的刺人眼。唐其琛眼微瞇,被刺得有點暈,他問:「這邊有車打嗎?」
右前方就是出租車上客區,溫以寧說:「打車很方便。」
「好,那你回吧。我自己找地方住。」國國外這麼跑,也沒個休息周轉的餘地,唐其琛太漲得厲害,「我開個房休息會兒,你忙你的,周日幾點的車?到時候我來接你。」
唐其琛的意圖從未掩蓋,目的也坦純粹。告訴溫以寧,我就是來陪你回家的,不需要你表態,也不會爲你的負擔。心甘願的陪你來,再有始有終的接你回。他選了個異常敏的地點。
當初他與溫以寧分開時,高鐵站算是兩人之間的一個句號。如今心意重現,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提醒,那些憾不再有,仍想完完整整的與你走一程。
三十五歲的男人,也不屑將智慧攤在俗套的追人節上。他大可殷勤相陪,強勢占有,用一些霸道總裁範兒十足的手段表現出自己的心意。那是人人稱贊的夢一場,但生活現實,卻往往能切出無數條醜陋的千萬壑。「無彩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是世人看客的期。然而大部分的紅塵事,都以「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而告終。
唐其琛自小的長環境便是獨立而清醒的,是克製而堅持的。他上有著男的面,也有求同存異的悲憫之心。他上散發不出那種你儂我儂的勁兒,也做不出粘粘糊糊的事兒。溫以寧有自己的生活,在未經允許前,唐其琛從不擅作主張,蠻橫足。
「車來了,你先上吧。」唐其琛聲音清清淡淡,把路讓出了點。
出租車停妥,後面還有排隊的乘客。
溫以寧拉開後車門,轉過頭說:「一起走。」
唐其琛微微挑眉。
「你來這兒人生地不的,車站附近也沒什麼好酒店。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說罷,溫以寧上車,門沒關。
確實也是順路,家附近就有個城市商區,政府去年大力促投資發展,是h市參評省優秀縣市的標桿工程之一。那裡有個四星酒店,已是這邊的頂級了。等候辦手續時,唐其琛說:「你家那個小區是不是沿著這條路左轉?」
溫以寧起疑,自己好像並未與他說起過。
「年三十的時候送你回家,我有印象。」唐其琛的記憶力相當好,這是天生的。他也喜歡記數字,這份敏銳力讓他讀書時的數學績從未失過第一。他說:「這個片區很有發展力,看這些配套設施,政府是在加大投的。你家離這近,應該也是遲早的。」
他的職業嗅覺向來敏,溫以寧點了點頭, 「是有議論過拆遷,但也說了好幾年,反正遲遲沒作。這種東西看不準的,可能十年八年沒靜。」
唐其琛沒再說什麼,接過房卡,和道別就去乘電梯了。
溫以寧回到家,家裡門半掩著,一年不關都是常態。裡頭傳來稀裡嘩啦的麻將聲,一拉開門,繚繞熏人的二手煙撲了滿面。溫以寧嗆的不行,江連雪聽見咳嗽聲才從牌桌上探出腦袋,「等等等等,你先別換鞋,下去幫我買個打火機。」
溫以寧無語,怨念的目被江連雪的笑臉擋了回來。咪咪笑著說:「聽話聽話,待會兒我給你做飯啊。」
看這樣子,肯定是贏錢了。溫以寧面無表的下樓,再回來時,牌友都走了。江連雪哼著歌兒掃地,手腳麻溜地把橘子皮給清理乾淨。溫以寧買了十個打火機放櫃子裡,江連雪丟三落四慣了,這屋子裡就沒不找的東西。
「贏多錢?」溫以寧換鞋。
「七八百吧。」江連雪笑得跟風鈴晃似的,「最後那把李阿姨點了個炮,我杠上花加小七對,贏了把大的。誒,你歇歇啊,我去買點菜。」
溫以寧把人按住,「別做了,你今天不是過生日嘛,咱們出去吃吧。」把回來前取的快遞遞給:「喏,生日禮。」
江連雪叭叭叭的說一堆,「你錢多沒地方花啊,淨給我在網上買東西,網上的質量能好嗎!一看就是地攤貨。」拆開包裹,是一件水墨風的連。江連雪眉開眼笑,拎在前比劃,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早忘記了剛才的數落。
溫以寧也是習慣了這鶴頂紅似的毒,沒吱聲,點了兩隻香,對著溫以安的像拜了拜。黑白照上,眉眼鮮活,笑得跟花兒一樣。
畢竟是生日,溫以寧一早就在市裡比較好的餐廳訂了位置。帶江連雪去吃西餐,牛意麵還有什麼玉米濃湯,做得倒是有架勢的,餐廳裡的燈也不亮,雲山霧罩的烘托曖昧氣氛。桌上一支玫瑰花噴了香水,江連雪鼻炎過敏,噴嚏沒打。一不如意又開駡,還不如在團上吃那個38一位的轉轉火鍋呢。
溫以寧就知道,好心當驢肝肺,心裡暗暗發誓,再幫你辦事兒我就是豬。
這種誓言已經發了無數遍,反正誰也沒改正。
江連雪四十五歲生日,五風搖曳,仍是麗的。溫以寧看一邊爲了些鶏蒜皮的小事數落,一邊又萬分不捨的將盤裡的碎渣食吃得乾乾淨淨。
心裡忽然就這麼酸了。
想,罷了,變豬就變豬吧。
江連雪風雲殘卷地吃完後,就一個勁的催,「你能不能吃快點,我七點約了人打牌呢!」
溫以寧一看表,都已經六點半了。
初夏的傍晚,餘輝一層一層的漸暗,天黑的過程也跟細水長流似的了。溫以寧分了神,這個點了,也不知道酒店裡的某人睡醒了沒。
江連雪還在嘮嘮叨叨,說牛排沒,說麵條趴趴的粘牙齒,吹求疵的一番點評:「也就這個玉米濃湯能吃了。」
溫以寧順著的話,來服務生,「買單吧,再麻煩你幫我打包一份這個湯。」
江連雪頓時氣嚷嚷:「作什麼死啊!我吃飽了,不用你打包!」
溫以寧沒搭理,等了幾分鐘,拎著湯走人,「你自己回吧,我還有點事。」
到了酒店,溫以寧本想給唐其琛打個電話,手機都握在掌心了,又給收了回去。把湯放在了前臺,請他們幫忙送去房間,然後沒多留,剛走到門口,前臺忽然住:「士,麻煩您等一下。」
溫以寧腳步頓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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