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應了一聲,和平日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等周平走了之后,顧錦梳理好,等到下午,讓人去找了顧九思,顧九思和柳玉茹來的時候,看著兩個人。
穿著一紅,相比宮時,高挑消瘦了許多,得算是驚心魄。看著顧九思和柳玉茹并肩而來,本想笑的,可一彎角,卻就哭了。
“我……”
像時一樣,結著開口:“我,我想回家。”
兒這一句話,顧九思便不忍再聽了,他也不問什麼,當場扭過頭,同柳玉茹和顧錦道:“我宮找陛下,你陪錦兒收拾東西。”
顧九思宮不久,顧錦便聽周燁宣旨讓進宮,顧錦和柳玉茹一起宮,他們來了書房,周燁坐在書桌之后,顧九思和周思歸站在兩邊,三人似乎已經達了某種協議,顧錦和柳玉茹跪在地上行禮,周燁神平靜讓他們起來。
“我聽九思說,你想回家了。”
周燁看著,神里帶了惋惜:“就這麼算了嗎?”
顧錦勉強笑起來,溫和道:“陛下,其實你們都說得對,”聲音放低,“我與殿下不合適,是我強求。”
說著,顧錦跪下來,同周燁叩首,聲道:“還陛下恩準。”
周燁不說話,好久后,他才道:“當年大家都說你們不合適,你太用,太沖,而平兒與你恰恰相反,你們這段,所有人都不看好,可朕還是許了你,讓平兒等了你三年,你可知是為什麼?”
“因為你同朕說,這世上沒有改變不了的事,當年你父親就是這樣,我以為,你也可以。”
聽著這話,顧錦落下淚來,聲音微微發:“民辜負陛下厚。”
周燁聽著顧錦的聲音,這也是他看大的孩子,他嘆了口氣,終于道:“我將太子過來,只要他同意,這事兒便按著你們說的辦吧。他若同意和離,你們便和離。他若不同意和離,你便換一個份離開東宮。”
“謝陛下。”
周燁不說話了,好久后,他才道:“平兒對你不好嗎?”
“好。”
“有這麼無法忍嗎?”周燁嘆了口氣,“太子妃這樣的位置,多人羨慕還來不及,阿錦,你既然著他,又何必呢?”
“正是因為著。”
顧錦平靜道:“才難以忍。”
忍不了這個人永遠平靜的溫,永遠給著希又全然絕的誼。
多次睜開眼醒過來,以為這個人屬于,卻又會在下一刻,在某一個細節,某一個眼神,墮絕。
他沒做錯什麼,他一切都是對的。的痛苦是自找的,不能再放任這份痛苦繼續下去。
沒有再站起來,跪著讓平靜。
周平得了消息匆匆趕過來,看見所有人的時候,他整個人一片茫然,他看向周思歸,周思歸拼命給他使著眼神看顧錦,周平還是不解,他只能先行禮,而后去扶顧錦,看向周燁道:“皇兄,這是怎麼了?”
在場人面面相覷,顧九思輕咳一聲,隨后道:“要不讓錦兒和殿下談吧。”
周燁覺得這話很對,隨后道:“你們去偏殿聊一聊吧。”
周平得了話,領著顧錦去了偏殿,兩個人站在偏殿里,默默無言了好久,周平張了張口,又不知怎麼問,他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卻是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好久后,顧錦終于出聲:“我同陛下說了,”抬眼看他,“我打算與你和離。”
這話讓周平猛地睜大了眼。
他呆呆看著,他從未想過,和離這樣的事,也會發生在他上,顧錦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接著道:“嫁給你這些年,我過得并不開心,于你而言,太子妃是我或是其他人,也并不重要,只要合適便夠了。但我并不算合適,作為太子妃,我心太野,不夠端莊,也太善妒,我若再同你在一起,苦了自己,也怕害了你。”
“太子哥哥,”顧錦抬起頭,認真看著周平,許多年沒這麼他了,這一聲喚出來,周平才約想起,當年的顧錦是什麼模樣。他呆呆看著,聽顧錦道:“這些年你很照顧我,我很激。只是我們的確也不合適,我對不住你,你要是愿意,我們便和離,你要是不愿意,怕丟了你的面,我便換個份,你對外宣稱我死了,也可以。”
“這事兒是我對不住你,我想一出是一出,想嫁給你的時候求著皇帝叔叔讓你推遲三年選妃,如今不想嫁你又要和你和離,是我耽誤了你,是我對不住你,你可以討厭我,我也認了。可我也不會白白這樣對不住你的,以后我會跟著我母親經商,我名下所有商鋪,我都會分三利潤給你,你東宮運轉需要錢,日后當了皇帝也要錢,這些錢財,當作我彌補你,你愿意收,那我日后永遠是你妹妹。你不愿意收……也你不要記恨我父母。都是我任,與他們無關。”
周平沒有說話,他低著頭。
他腦子木木的,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覺得心被人剜了一塊,搐著疼。
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其實顧錦說得也有道理,當太子妃,不過是因為適合,當年推遲三年,也是因為周燁覺得若是顧九思的兒能作為他的太子妃更好,如今不樂意,其實也并沒有什麼重要的,換一個人,也沒什麼關系。
只要顧家與他一直維持著關系,更何況顧錦日后還要給他三利潤,怎麼算都應當是合算的。
面一事,他們也想好了,換個份,出去就好。總比一直待在邊,為怨偶來得好。
周平想要開口同意,這畢竟算他的晚輩,可他幾次張口,都開不了口。
顧錦見他不說話,怕他惱怒,便跪了下去,堅定道:“若殿下還是覺得不滿,我也愿意以命謝罪,還殿下放我回去,認祖歸宗。”
周平甚至微微一,他覺得自己幾乎站不穩了,他抬眼看跪在地上的人,好久后,卻是道:“我對你不好嗎?”
顧錦垂下眉眼,沙啞道:“好。”
“那麼,”周平艱難出聲,“你寧愿死,也不愿意同我再過下去嗎?”
顧錦沒說話,周平盯著:“決定好了?”
“好了。”
周平死死住了旁邊的桌子,一字一句,說得無比艱辛:“好吧。”
他用理智克制住自己:“你們都決定好了,不后悔,那便好。”
“一樁婚事,在一起,是姻緣,不在一起,也沒什麼。你是我看著長大,我自然希你過得好,你在我這里過得不高興,是我做得不夠好。若有什麼能改的,你告訴我……”
周平說著,又覺得這話似乎是在勸留下來,他怕打擾了,又忙道:“若你決定好了,也無妨。不必說什麼以命謝罪,你我好好和離,你回去,還是顧大小姐,我也會照顧你,你別擔心。”
顧錦沒說話,聽著周平的話,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
他慣來這樣,對誰都好,對誰都溫妥帖。
周平出手來,扶著顧錦站起來。他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藏在袖下,暗暗抖著,不敢言聲。
“走吧,”他勉強笑道,“我同皇兄說。”
顧錦低著頭,跟在周平后面,周平走在前,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咬著牙關,眼淚撲簌而落。周平走在前方,他不敢回頭,只是領著顧錦走進書房,他進屋之后,看了一圈周邊眾人,放開顧錦,同所有人行禮,隨后看向周燁道:“皇兄,事錦兒也都同我說了,既然錦兒做好決定,我也沒什麼不同意。同我和離,也不必再換個份,日后依舊是顧家大小姐,我也愿認做義妹,這輩子雖無緣做夫妻,但也能好好照顧。”
聽到這話,眾人面面相覷,周思歸皺起眉頭,周平笑著道:“紙筆來吧。”
他一直很從容,仿佛這件事對他沒有半分影響,顧錦站在他后,卻已是全然不敢抬頭。只是周平不敢看,故而沒有看到的神態。周平迅速寫下和離書,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后他靜靜看著和離書,好久后,才道:“錦兒,過來落字吧。”
說完之后,他放下筆,走到了窗邊。
顧錦走到書桌邊上去,看著和離書上的名字,眼淚撲簌不停。可知道不能繼續下去,不能給周平孩子,就不能拖著下去,已經用那麼時來他,護他,得不到回應,便不能再繼續了。
拿著筆,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個字落完,周思歸忍不住道:“阿錦……”
顧錦沒有忍住,朝著周燁拜別,便轉走了出去。顧九思和柳玉茹匆匆和周燁行禮,隨后便出去追顧錦。等他們走了之后,周平站在窗口前,一直沒有回頭。周燁嘆了口氣,替他收起紙頁,這才道:“早知今日,朕也就不幫著了。”
聽到這話,周平低啞著聲:“當年,您又為什麼幫著呢?”
“六年前來找朕,和朕說,喜歡你,適合你。”
周燁抬眼看著青年的背影:“打小喜歡纏著你,事事都跟著你,后來為了你學宮里的禮儀,凡事以太子妃的標準要求著自己,這些,你都知道吧?”
周平聽著這些,他震驚回過頭來,呆呆看著周燁。
“不曾提過?”
周燁有些詫異,片刻后,他笑起來:“也是了,們這個年紀的姑娘,都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的。阿平,你以為是圍著什麼嫁給你?”
“為……什麼?”
周平艱出聲。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以為,和他一樣,婚,不過是因為合適。
是顧九思的兒,他是儲君,賢惠端莊,他也會給無上尊榮,讓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子。
他以為自己等三年是為了這份合適,而三年后毫不猶豫來到選秀,也是為了合適。
然而這時候,周燁卻告訴他:“是因為喜歡。”
“當年來找朕,九思和玉茹本就不同意,他們太清楚自己的兒,并不適合當太子妃,也不適合當未來的皇后。你未來會有三宮六院,而你也心不在,可阿錦不一樣,見過一份、一段好的姻緣是什麼樣子。你說皇后位置尊貴,可對于阿錦來說,生來富貴,又何須用自己的,去換這份尊貴?”
“你以為為什麼來這深宮苑?無非是因為,喜歡你。”
“那如今……”周平艱難開口,“又為什麼……要走?”
既然喜歡他,為什麼離開他?
周燁想了想,有些無奈道:“或許是,太久得不到回應,便不喜歡了吧?”
說著,周燁抬眼看著周平:“其實我本希你同在一起,阿平,我固然是皇帝,可我也是你的兄長。我希你的一生,不僅僅是百姓的陛下,也應當是一個人,你會有一個家,你會像普通夫妻一樣,有一個人著,你也著一個人。你會舍不得,珍惜,喜歡,陪伴。你會容不得別人染指半分,而也會一直陪著你,著你,用命護著你。”
周燁說著,似是想起誰來,頓住了聲音。
周平呆呆看著周燁,周燁走上前去,拍了拍周平,溫和道:“不過,既然沒有緣分,便就算了。”
“你不喜歡,也就罷了。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別怪。”
說完,周燁便走了出去,吩咐了人好好照顧周平。
周平在屋中站了很久,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覺得心上一直在疼,斷斷續續的疼,他腦海里想起好多人,好多事,想起顧錦小小一個站在面前,又想起穿嫁,一步一步走向他。
不喜歡……
為什麼,所有人,哪怕他自己,都覺得不喜歡?
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他讓走,他不會難過,不會痛苦,不會放不下?
所有人心里都覺得他不把放在心上,可是若不是放在心上,又怎麼會在最后簽和離書時,還想著,怕未來過得不好。
旁邊太監見周平緒不對,拿了披風上起來給周平披上,勸著他道:“殿下,先回去休息吧……”
那披風上是顧錦用慣了的味道,周平僵了僵。
到都是顧錦的影子,而未來就不在他邊了。不在他邊,或許還會去另一個人邊,還這麼年輕,又這樣的樣貌脾氣,回去之后,或許很快就會再遇到一個人,然后他們會親,會生子,至此之后,他便是生命中,真真正正的另一個路人。
想到這樣的可能,周平心疼得呼吸都覺得艱難了,他大口大口息著,突然推開了太監,便朝著外面瘋狂沖了出去。
“顧大人在哪里?”
他急切出聲,抓著人就問:“顧大人,見過顧大人沒有?!”
太監被他嚇到,慌慌張張指了路。
外面下著小雨,周平順著太監指的路,一路朝著宮外跑去。
這時候的顧錦坐在馬車里,不愿與顧九思和柳玉茹一輛馬車,怕他們看著自己的狼狽模樣,便自己坐了一輛小馬車跟在他們后面,抱著周平給的和離書,蜷著在馬車里哭得不樣子。
外面是雨聲,雨聲遮住了的哭聲,反復告訴自己,哭完了,哭完了就好了。
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日后離了他,也是一樣的過。
可是執著這個人十三年,十三年求而不得,又要生生斬斷,他長在心上,要摘了他,就似是從心上生生撕扯下來,鮮淋漓,痛難自自抑。
正哭得難以抑制,便聽外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隨后的馬車猛地停下,驚慌拉住了馬車,而后車簾便被人突然卷起。
驚雷響起,抬起頭來,看見外面的周平。
他渾被雨水打,頭發在他英俊的面容旁邊,他失去了一貫的溫和,一雙眼死死盯著。有些慌,沙啞道:“你……你來做什麼?”
周平沒回應,他看著,手死死抓著車簾,沙啞道:“我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
“顧錦,”周平上了馬車,靠近,顧錦有些慌張,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他卻上,盯著,認真道,“和離這件事,我不同意。”
說著,周平從顧錦手邊拿過和離書,當著的面將和離書一下一下撕開。顧錦震驚看著周平的作,片刻后,驚起來:“周平!”
“你聽好,”周平一把將在車壁上,認真看著,“你是我陪著長大的,是我教會你說話,是我教會你寫字,是我教會你念書,是我教會你寫詩。是我,”他著的下,在震驚的眼神中,開口出聲,“教會你上一個人。”
這話讓顧錦抖起來。
從未覺得如此恥過,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剝干凈了一般,再沒了半分尊嚴,抖出聲:“不是……”
“你是為我宮,你為我為太子妃,你為我為顧錦。”
“我不是……”
“你喜歡我。”
“我沒有……”
“顧錦,”周平看著面前的人,仰著頭,抬手捂著的眼睛,哭得讓人心疼,他看著的模樣,突然冷靜下來,他的作輕下來,他看著,沙啞開口,“我知你年,可是卻斷沒有這樣,撥了一個人,又離開的道理。”
“來也是你,去也是你……”周平低啞出聲,“你不能這樣對我。”
顧錦聽著這話,不愿看他。
“你終歸,”哭著出聲,“終歸也不喜歡我。我或來或去,又有什麼干系?”
“我喜歡你。”
周平驟然開口,顧錦愣了愣,周平拉下的手,看著的眼,鄭重道:“我喜歡你。”
顧錦說不出話來,全然不敢相信,可周平卻似是怕不信,一遍又一遍道:“你若不會生孩子,我便不要。他們若我,我便不當這個皇帝。不會有后宮,也不會有別人,我的妻子,只會是你。”
“我喜歡你。”
他說著,低下頭,吻向潤的眉眼,哽咽出聲:“對不起,我這麼晚才知道。”
“我喜歡你。”
他以為他不會喜歡一個人。
他以為他生來是為贖罪。
他以為,他會用一生,去對得起秦婉之以命相救,去為大夏,為百姓付出全部。
可遇見顧錦,他才知道,自己也不過是個凡人。會喜歡,會害怕,會著有一個家,家里有一個姑娘,用一生陪伴他。
周平是到近三十歲才有的第一個孩子。
那時候顧錦不過二十二歲,時讓周平很擔憂,尤其是見著周思歸的時候,他總會想起以前的玩笑話,他清楚記得,當年顧九思和周燁曾經過讓顧錦嫁給周思歸的念頭。
于是他從來不蓄胡子,看上去總是很年輕,他與顧錦走出去,看著便是一對年夫妻。
周思歸喜歡玩樂,和顧長安玩得好,兩人常常斗抓鳥,過得讓人極為羨慕。后來兩個人一琢磨,開始了一場萬里山河之旅,一個權臣之子,一個王爺,收拾了包裹,就去云游江湖。
只是顧長安還有顧九思管著,游到一半被抓了回來,開始朝做,而周思歸則就一去不回,當了個出了名的閑散王爺,云游四方。
再過了十年,周燁病故,周平登基,年號干元。
這時候的大夏在周燁的管理下,早已是太平景,周平接管之后,以法為束,無為而治,而后文化興盛,最終大夏風流之名遠傳海外,得萬朝敬仰來賀。
而周燁和周平的時代,史稱明干盛世。
這個時代里,有著最好的君主,最好的臣子,最好的百姓。
對于周平而言,除此之外,這個時代還有,最好的顧錦,最好的葉韻,最好的柳玉茹。
這是最麗、也最難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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