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會。”
后皇帝還在著氣兒,便聽他裴安道,“在江陵時,我便想好了,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定將趙濤這條狗碎尸萬段,再隨你而去。”
絕不會茍活。
他這番拼死同北人廝殺,護住了南國國門,護住了萬千百姓,卻獨獨沒有護住,他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劫后余生,兩人各自在屋里許著生死,訴說著衷腸,外面百已從城門口趕了回來,守了一個通宵,也不睡覺,神飽滿。
改朝換代的節骨眼上,誰能睡得著,如同在城門口一般,整齊地擺著隊,等著里面的人出來。
沒有敢主持局勢,一團哄哄鬧鬧,衛銘見兩人半天都沒出來,走到門前提醒了一聲,“主子,百還在等著。”
剛說完,門被打開,裴安擰眉,“等我作甚?”
也不用衛銘回答,見人出來了,眾臣子齊齊跪下,“裴大人,國不可一日無主......”
一國君主沒了,總得有個接替的人。
斷然不可能是趙濤的后人,豈不是給人翻報仇的機會,可不選趙家,誰又適合。
本就是世,得民心者得天下,趙濤私德有虧,即便被人反了,也是替天行道,此時由功臣即位,順理章。
誰有這個本事和威和本事?
不用想,只有他裴安。
蕓娘不是沒有想過,可要坐在這皇宮,四面高墻一圈起來,一輩子只能呆在里面,哪兒都不能去,便覺口發悶。
但不知道裴安是怎麼想的。
他要是真想這樣被不再人限制,坐上那把椅子,也能為了他慢慢地去適應,縱然可能不會太開心......
心里有事,都顯在臉上,裴安看了一眼,拉著站在臺階上。
底下一臣子高聲道,“惠康帝趙濤,昏庸無能,德行有虧,搶民婦霸臣妻,敵軍侵不僅不敵,竟斬臣子殺百姓,此舉惹人神共憤,不配為君。裴氏一門皆乃忠烈,臨安城原本也乃裴國公所治,此次天狼浸,是裴大人首當其沖,帶領將士敵,殺盡天狼,保我南國安寧,百姓揚眉吐氣。裴大人治軍有,深得民心,此乃君王之相,還請裴大人以社稷為計,萬姓為心,即刻登基。”
眾臣子附議,“懇請裴大人即刻登基......”
這番陣勢,倒是像極了江陵那幫老家伙。
裴安地住蕓娘的手,“殺天狼,只為盡臣子本分,我裴安,無心君主之位,還請各位另擇圣主。”
“這......”
“裴大人不為君王,誰人能配......”
“裴大人......”
不待臣子再說,裴安抬手止住,“今日已晚,各位辛苦了,先回府歇息,待休整好了后,各司其職,有折子該呈到哪兒便呈到哪兒,自會有人理,若是有誰想趁著這節骨眼上,蒙混些什麼,或是治點子出來,來日可不要后悔。”
他推卻了君主之位,又說出這番話敲打臣子,便也是沒打算撒手不管。
這才剛回來,也不能相,百只好先行告退。
—
宮殿徹底安靜了下來,跟前天已經大亮,裴安牽著蕓娘,慢慢地下了臺階,想起適才張的臉,他轉過頭輕聲問道,“不想做皇后?”
皇后,一國之后。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聽起來是很威風。可皇后溫氏在那位置上做了十來年,也沒忘記外面的好,一心想逃出來,可見并非人人都喜歡。
也不喜歡,“我覺得夫人好的。”
裴安一笑,“那巧了,裴世子也好。”知道擔心什麼,裴安緩緩地道,“你被關了五年的院子,一心自由,斷然不能再牢籠。皇室滔天的權勢看著大,實則心得太多,之前倒也還好,如今有了你,心也變懶了,不想將你我的大好日,耗在這些無用的地方。在戰場上,殺敵之時,我便想好了,若能有幸活下來,這輩子便什麼都不做,只想同你白頭到老。”
聽著心里又酸又暖,子依偎過來,靠在他肩膀上,腳步與他齊行。
裴安偏頭,蹭了一下額頭,又低聲道,“南國的國土咱們才走了一半不到,還沒去果州呢,你答應給為夫的馬匹,總得算數。”
含著淚珠子點頭,“算數。”
他不說倒是忘了,將手上的珊瑚串子取下來套在他手腕上,吸著鼻子道,“這回是真的,這東西可貴了,花了我半匣子的嫁妝才買下來。”
紅彤彤的珊瑚,一共一百零八顆,全是一顆一顆挑選出來,每一顆都載著對他的思。
他很喜歡,指腹在珠子上滾了滾,“為夫這些年倒是攢了不家當,都給你,要嫌不夠,我再去賺.......”
“一匣子珍珠,怎麼也夠了。”
“那可不行,不能賣......”
......
小別勝新婚,底下的人也不見怪。
倒還是頭一回見到自己主子出了那般不值錢的笑容,鐘清牙酸,背過不想看,招了人手留下來盯著皇宮。
衛銘上前揭開馬車簾子,兩人登了馬車,依舊牽著手沒松開。
回到國公府已是巳時。
一場雨之后,將街頭房屋都清洗了一邊,今日日頭高掛,明又干凈。
得知了消息,義早就在國公府門口候著了,一套歡迎的儀式做得像模像樣,火盆,灑柚葉水,鑼鼓竹,鬧得跟辦了一場喜事......
苦難已熬過,往后事事皆順遂。
儀式走完,兩人回到院子沐浴更,用完午食,終于躺在了床上。
沒了人打攪,兩人盡地抱在了一起,怕著,他將扶在自己的子趴著,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彷佛要將之前分別的日子都瞧回來,怎麼看都不夠。
早前他聽下面的人稟報,說有孕,他還擔心過,后來知道是想不出來穩住皇帝的把戲,長松了一口氣。
如今卻覺得可惜了,他手掌輕輕到的腹部,剮蹭了一下,“真沒有?”
蕓娘自然知道他說的什麼,臉一紅,敷衍地搖了下頭,含糊著聲音道,“郎君回回都把持得好,從哪里開始有......”
那日進宮,皇帝當場讓人給把脈,還是皇后提前讓人送來了一顆丹藥,讓脈象一時混,這才蒙混過關,得以住進高墻院子里。
否則......也不知道是什麼下場。
以皇帝的德行,自己八和皇后做姐妹了,若是那樣,裴安估計會生不如死吧,自己也不會活到至今。
所以每回想起皇后,都覺得自己經歷的這一切都不算什麼,上天已經厚待了。但愿皇后同張治團圓后,一家三口,能忘掉過往,好好地過日子。
心中想著皇后,裴安卻想著剛才說的那句話。
他倒是想把持不住......
不怕著了,他翻將圈在下,啄了一下瓣,“有本事待會兒別推我。”
被他著彈不得,又又想笑,提醒他,“郎君累了。”他一路快馬加鞭,應該是兩日沒歇息了。
“不累。”
他手扯帶,拽住他胳膊,卻不小心將他藏在手腕的一塊綢緞扯了下來。
綢緞折了條,估計是系在他手上很久了,有了深深的折痕,蕓娘疑,抬起他的下,將他從自己的頸項里拉了出來,著氣問,“這是何?”
說完也不待他回答,自個兒打開來瞧。
是一張繡布,折得皺皺,完全拉開后才看到了里面的字。
一個‘安’字。
一個‘宀’字。
自然認了出來,是曾經說要替他做荷包,在船上繡了一半,‘寧’字還沒繡完,便跌進了水里。
沒想到到了他手上,竟然還留著,系在了手腕上。
他膛上的衫已經敞開,見目呆愣愣地瞧著也不,又從上翻下來,將摟進了懷里,低聲道,“你說得沒錯,戰場上刀劍無眼,稍不注意,同你便是永別,那日我離開江陵,也忘記了向你討件東西做個念想,后來遇到明春堂的人,才得了這張尚未完工的荷包繡布,便綁在了手腕上,有它在,心頭倒踏實了許多。”
他這番說著,心頓時一陣自責難安,確實沒送過他什麼東西,早知道在江陵臨別之前,怎麼也該重新繡個荷包給他。
疚地抱住他,“明兒我便給郎君繡完,再繡一些新的,不只是荷包,繡帕,鞋墊兒,郎君想要什麼,就繡什麼......”
裴安到底是心虛,“不用,這不是有了珊瑚珠串,那些東西,我找繡房拿便是。”
蕓娘還是自責,躺在他懷里發誓定要替他繡出一座山來,想著想著,倒是突然反應了過來,并非沒送過他件兒,這時候雖有些不該較真,可還是沒忍住,問道,“我給郎君的玉佩呢。”
裴安目一閃。
蕓娘見他這神一愣,“丟了?沒事,丟了就丟了......”橫豎也是送過人的,下回再買一個新的給他。
“倒沒丟。”裴安沒去瞧,“給你前未婚夫了。”
蕓娘:......
—
兩人一番敘下來,到了下午才安靜,一覺到了第二日早上。
宮里的消息,也傳編了大街小巷。
皇帝已畏罪自盡。
裴安昨兒離開勤政殿時,皇帝便死了,確實是自個兒一刀子了心口。
在親耳聽到裴安拒絕了眾臣子的推舉之后,皇帝便沒了聲兒,也不呼救了,瞪著眼睛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裴安千辛萬苦將他扳倒,到頭來為的卻不是皇位?
不可能,天底下怎可能有這等不為自己謀算之人。
他一盤棋,機關算盡,甚至不畏生死上了戰場,不是為了皇位,那他為的是什麼?
皇帝心頭已經有了答案,可那答案,比裴安謀反更讓他不能接。
可腦子里卻又不控制地想起了當年裴國公將他帶回臨安那日,跪下來問他,“臣無所愿,只愿這天下太平,百姓不戰火之苦,王爺能答應臣嗎。”
這有何難的?
天下太平,是為君者的本分。
后來,裴夫人自盡,他跑來宮中,拿著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最后卻還是沒有下手,含淚詢問他,“陛下可還記得曾經答應過臣的話?”
他為自保,自然點頭,“天下太平,朕從未忘過。”
天底下當真有那等無私之人?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天下太平,當真什麼都能忍,連命都能豁出去?
他裴恒不就是,如今又是裴安......
君王之相......心懷家國的人才能有君王之相,皇帝苦痛聲哭了起來,他不是沒努力過,最初他也想保住這天下啊,可后來呢......
等鐘清進去查看況時,便見到皇帝將那把短刀進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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