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這種事要如何瞞?陸縉已然回來了,如今還下紅不止。”忠勇伯氣得胡子都在。
江華容亦是哭的難以自已。
先時陸縉誤傳了死訊,一時寂寞,同陸家旁支一個長得同陸縉有幾分相似的人走到了一起。
之后,陸縉沒死的消息傳了回來,立馬打發了那人,但自己卻有了孕,打胎又傷了,本沒法圓房。
顧氏心思一向多,這幾日苦思冥想,總算想到了一個辦法,對著忠勇伯低語了一番。
“你是說,青州的那個孩子?”
“如今陸縉只在上京休息三月,不久便要出任綏州,這一去不知多久,老太太說了,讓華容盡快在這三月懷上,拖延不得,聽說那孩子和華容長得極像,咱們姑爺又沒見過華容,大差不差的,黑燈瞎火的想來也認不出來,只暫且捱過去一回,等華容養好了子,一切照常,絕不會發現的。”顧氏解釋道。
忠勇伯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唉聲嘆氣指著江華容又要罵。
江華容只垂著頭哭。
忠勇伯也沒了辦法,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便任由顧氏去張羅。
江華容這回招惹的乃是陸家的旁支,一旦捅出來,的命怕是都抱不住,江華容盡管不愿,還是答應下來。
顧氏便去信青州,這一去,卻得知江晚病了。
顧氏猶不死心,只說忠勇伯愧疚,想將母親的骨灰接回來,順便接到上京散散心。
彼時,上京來了人后,江晚不得不暫且回了莊子上,為防事暴,裴時序的人自然也不能跟著。
江晚推辭了幾次,忠勇伯府的來人仍是一副言辭懇切的樣子,心,漸漸不好拒絕。
恰好,裴時序又去了綏州行商,說是趁著婚之前把分行的事理一理。
江晚被他關在府里憋了快三個月,自那回爬墻看了一眼開國公后,裴時序管的愈發的嚴,竟是連府也不讓出了。江晚同他爭執了幾回皆沒用,正是憋悶的時候,的確想出去散散心。
何況母親的骨灰尚未安置妥當,一旦假死,往后更無機會,便心生猶豫。
林啟明也覺得裴時序這幾月行徑有些過分,心生不滿,又想忠勇伯畢竟是江晚父親,雖不甚疼,但大抵也做不出害的事,便沒攔著江晚,瞞著裴時序那邊悄悄應了。
至,在假死前也讓親眼見一見伯府,也算敲打一下裴時序,讓他日后不可再這般行事。
于是六月的一個晴天,江晚帶著母親的骨灰上了京。
以為這不過是一次尋常的散心,卻不知圍住的天羅地網,已然開始收。
(三)
從青州到上京,走水路極快,不過五日,江晚便到了伯府,比聲勢浩大又長途跋涉需要整軍的開國公一行還快。
到了上京后,忠勇伯待江晚十分。
不但讓人安置了母親的骨灰,待也噓寒問暖,尤其盯著那張臉唏噓,一時間倒惹得原本心生警惕的江晚有些不好意思。
敘話之后,忠勇伯說嫡姐高嫁,長公主為人慈和,每年皆會在府里辦家塾,他已說通了江華容,讓也去家塾進修一段時日,算是彌補這麼多年的虧欠。
江晚雖有些不滿裴時序反常的行徑,但婚期臨近,也沒有久在上京居住的打算,只打算散散心,順便晾一晾裴時序,于是并不肯去家塾。
忠勇伯勸阻不得,又說姐夫遲遲未歸,長姐心生寂寞,讓去陪長姐說說話。
江晚記得阿娘臨終前曾讓不要回伯府,但阿娘那時已經瘋癲,日里將關在屋子里,說是有人要害,一步也不許出去,江晚便沒太在意阿娘的話。
加之當時年紀太小,并未同長姐和顧氏接過,見長姐三番四次的催,只當長姐當真寂寞,想著去個三五日應當也沒什麼,便還是應了。
上京的這幾日,江晚約聽到了一點傳言,說是這個長姐自小容貌上佳,頗有些傲慢。
然而見了面后,江晚卻發現江華容待極為熱,連住都給安排了離主院極近的水云間。
至于吃食,也是每日小廚房擺滿一桌子,上的全是滋補的大,鴿,豬肚……連沐浴都特意給準備了藥浴,說是可通氣。
江晚每每浴后總覺子發熱,待了沒幾日,有些吃不消,笑著推辭說自己長胖了,虛不補。
本就骨勻停,沒幾日,只覺得口發脹,好似裕了一些。
江華容握著的肩轉了一圈,反而自責:“這些年將你丟在外頭是我母親照顧不周,心懷有愧,特意命我好好照看你,你可是還記著從前的那些事,還是不喜我準備的這些?”
“我并非此意,阿姐誤會了。”江晚趕解釋。
畢竟是長姐的一番好意,江晚便不好再推辭。
江華容便愈發“照顧”,只是轉后,常常看著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笑。
待了幾日后,江晚到底還是不習慣這般熱,又想,裴時序大約也該著急了,便打算回青州去。
恰此時,開國公到了上京了,陸縉自然也回來了,江華容便要多留幾日,至見一見人。
這也不無道理,到人家做客哪有不見主人的道理,江晚便打算拜見完這位姐夫后再打道回府去。
陸縉回來的那一日,門前烏泱泱的站了一堆人,很本分的站在后頭,低了傘檐,連頭也不敢抬。
(四)
兩年前,不知從哪一日起,陸縉腦中總是出現一個子的背影。
亭亭玉立,像一株芰荷。
他一向對風月之事并不熱衷,對鬼神之論也敬而遠之,屢屢做夢之后,只當是自己該娶妻了。
然不巧邊關突然告急,他需盡快出征。
祖母放不下心,非要替他先娶一門親。
畫像送了許多,他只覺荒唐,并不答應。
偶爾間有風吹散畫像,他命人收拾時瞥見了一個面容秀的子,不知為何,有幾分像夢中的背影,縈繞他許久的悉突然泛起來。
他指了指那畫像,頭一回開了口:“這是哪家的娘子?”
“是忠勇伯府的大娘子。”康平回道。
忠勇伯府?陸縉印象并不佳,但畫中的子分明又讓他悉,悉又摻著一陌生。
老太太一直在催,只說他再相不中,便由決定了。
陸縉心思并不在妻室上,戰事要,他敲了敲桌面,隨口定下了這個畫中人。
恰好老太太也在江氏與另一個子中糾結,便定下了江氏。
于是,江華容僥幸嫁了國公府。
婚兩年,陸縉一直在邊關,家中偶爾會來信,他漸漸淡忘了江氏的樣貌,只記得一支芰荷,反倒是夢中的子背影出現的次數愈發的多。
想來,他們大抵還算有緣。
因此陸縉回府后,對婚一事并不算抵。
只是當真正見到江氏時,他又覺得陌生。
明明同夢中還是相似的,但不對,說不出的不對。
但夢中之事本就虛妄,江氏這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陸縉并未有任何異樣。
只是隔著烏泱泱的人群,他忽然看到了一株悉的芰荷,目本是無意的掠過,須臾,又轉回去,直直的盯著。
“……那是誰?”他問。
江華容順著看過去,看到了陸縉所指的正是江晚:“是我的庶妹,來府里小住幾日。”
原來是妻妹。
陸縉立即移開眼神。
妻妹既是來做客,想來傘應當也是妻子的。
兜兜轉轉,夢中人所指應當還是妻子,陸縉便沒再說什麼,回去后長公主讓他今晚圓房,他淡聲應下。
梅雨時節最是惱人,即便天晴了,四周依舊是濛濛的水汽。
卵石鋪就的地上難免有水坑,一不留神便要濺上泥點。
陸縉回前院時,繞開了卵石路,挑了青磚鋪就的路。
剛繞過一叢薔薇,濃的綠蔭后忽然轉出一角藍衫子杏黃,一個的子撲了上來,牢牢的抱住他的腰。
“抓到你了,孫娘子!”
是個用白棉布覆眼的子。
聲音清脆,像山間流淌的清泉,清潤又不甜膩。
笑的角漾開,明人。
陸縉一向反應極快,尋常有人近只瞬間便會被反制,此刻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只將他衫抓皺的手,卻遲遲未。
這時,灌叢后蹲伏的幾個小娘子趕丟了手中的樹枝快步出來,聲音急切。
“江小娘子,你……你抓錯人了!”
“快回來!”又有人低聲道。
江晚一愣,立即解開縛眼的白布,眼前哪里是孫清圓,分明是個男子。
劍眉星目,高挑拔,一玄刺金直綴,不怒自威。
這氣度,想來也只有那位國公府世子,的姐夫了。
江晚趕松了手,頭埋的低低的,哭無淚:“姐夫,我……我認錯人了。”
陸縉知道了眼前人是誰。
他看了眼偏僻的園子,聲音淡淡的:“無礙,是我打攪了你們,你們繼續。”
江晚松了一口氣,低低應了一聲:“姐夫慢走。”
幾個小娘子亦是頭也不敢抬,輕聲相送。
不過是一場意外,陸縉并未同們計較,繼續回去。
拐過園子時,余里卻看見一個杏黃的窈窕背影。
他目一頓,原本放晴的天突然又飄起了雨,幾個小娘子手忙腳的提著擺往回廊去,了一團。
陸縉收回眼神,拂平被抓皺的外,指尖仿佛沾著一點雨后新荷的清氣,縷縷的縈繞在畔。
(五)
江晚下午同家塾的小娘子們捉迷藏,一不留神遭了雨,回去后,江華容聽說后很心的給送了姜湯。
姜湯熬得辛辣,不知加了什麼別的補藥,江晚捧著湯碗喝完,渾暖暖的,甚至微微出了汗。
還從未見過驅寒如此快的姜湯,忍不住問江華容:“阿姐,你這湯里還加了什麼,見效好生厲害。”
江華容看了一眼那張同有幾分相似卻更為致的臉,角勾起一抹笑:“沒什麼,只是尋常的滋補藥材,你淋了雨,今晚便不要出去了,好好睡一覺,歇一歇。”
江晚一碗湯喝完,不知是不是太暖的緣故,的確有幾分困倦。
松了松領,面歉意:“勞累阿姐了,不過是件小事,你不必親自來的。”
“無妨,親眼看著你喝下,我方能放心。”
江華容仍是笑,只是笑意并不達眼底。
江晚偶然似乎瞥見了一怨毒,再抬頭,只見江華容仍是一副端莊的笑模樣,只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這些日子來長姐待極好,一應吃穿都是俱佳,又怎會害?
江晚喝了姜湯后,又困又熱,便如江華容所說上了榻休息。
臨睡前,晴翠被出去幫忙了,江晚困的眼皮都掙不開,也沒多想。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渾熱的厲害。
費盡的扯了扯領,卻扯不開,剛想晴翠,卻有人幫了,衫皆到了腰上,江晚松快了一些。
很快,不知為何,熱的更厲害,又不像尋常的熱,而是骨頭都要燒起來。
江晚覺有些重,鬼床一般,齒不清的含糊了一聲,不耐的蜷起膝,卻被強的摁住。
接著,有微熱的氣息著脖子,好似……是。
江晚約覺出不對,費力的想睜眼,無論如何卻都睜不開。
著的氣息卻越來越沉,越發不穩。
是個男人。
江晚猛然意識到一切,用力睜開眼,四周皆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只是忽然有一滴汗砸到了心口,燙的心口一。
這人……是誰?又為何會這樣?
江晚腦中仍是暈乎乎的,一片空白,恰此時,夏夜又起了雨,夜幕過一道驚雷,白過被風吹拂的床幔進來,正照亮了那道弓起勁瘦的腰背上。
再往上,高的鼻梁將那張臉分明暗兩半,鼻尖還懸著汗,明滅之間,江晚依稀辨出那半張側臉……
——是陸縉,的姐.夫。
他的手已經握了的。
江晚震駭的頭皮發麻,用盡全力氣了一聲:“姐……”
話只說到一半,陸縉卻忽然封住的,接著握著的手突然一推,江晚高高仰起脖子,最后一個字斷在了嗓子里。
眼淚卻掉了下來。 .w.com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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