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縉反問:“你當圣人信嗎?”
“難道不是嗎?既不信,又何故如此推崇。”江晚眨了眨眼。
陸縉只是笑:“這并不相悖。”
江晚越發不解,兩條垂在榻邊,一晃一晃的。
陸縉屈起一膝,俯著,一手握住的腳,一手替將剛剛蹬掉的珍珠繡鞋穿上去:“信有信的好,大多數人改變不了眼下,有一個可以靠積攢功德籍以改變的來世總比沒有的好。如此一來,有了化解怨氣之法,世間的仇怨也會消解許多。否則,你以為紅蓮教為何會在短短五六年間,壯大至此?那個教首,很是聰明。”
“可……若是紅蓮教對生民是有利的,圣人又為何要剿滅它。”江晚翹著眼睫,悄悄去看他。
發覺陸縉正經的模樣,還是格外吸引人的。
那張薄,若不是總是咬著不放,形還是極好看的。
再往外,劍眉星目,廓分明,難怪長姐和安平,一個個飛蛾撲火似的往上撲。
“這也不違背。”陸縉握著腳踝的手一頓,難得解釋,“依你看,紅蓮教最大的危害是何?”
江晚被他一點,眼神連忙挪了開:“家塾里的先生總說紅蓮教是匪徒,我便也信了。但其實,紅蓮教以前在青州的時候,幫著殺了很多貪污吏,從前沒來上京時,我并不覺著他們不好。”
“是麼。”陸縉頭也未抬,“繼續。”
見陸縉神如常,江晚又大了膽子:“還有,他們都說那教首是食人心肝的妖魔,青面獠牙,所以才不得不戴著面,可上回我近距離瞧了一下,發覺也不過是個尋常人罷了。”
“你覺的也沒錯。”陸縉并不立刻駁斥,怕聽不懂,盡量用通俗的說法解釋,“貪是該殺,但不該由他們殺。如此行徑是解了一時之氣,收攏了民心,但長遠來看,好比竭澤而漁,貽害無窮。若是人人都用私刑,又置律法于何地?禮崩樂壞,天下,勢必大。”
“再者,他們殺的固然有惡人,但若是有看不順眼的,也借此除去,那些人又如何辯解?譬如上回被連累的你,若是我沒有刻意保住你的名聲,在外人眼里,你必然會到猜疑。推而廣之,或殺或留,全憑他們做主,干擾的實則是朝廷的名聲。甚至,倘若他們覺著皇帝不好,是不是也可自行廢立?”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江晚若有所思,被他一點破,這才明白圣人為何必要除去紅蓮教了。
“倒是我目短淺了。”略有些愧。
陸縉替穿好鞋,抬起頭時,忽然低笑一聲:“你短淺的,可不止目。”
江晚愣了一下,再一回神,頓時臉頰發燙,急急推開了他。
“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