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出去時,康平聯想這幾日公子同小娘子鬧的別扭,卻是想通了。
想來,公子恐怕是打算留住小娘子了。
所以要替除去忠勇伯在青州的鉗制。
正好,國公爺的人也要去青州林家,他們一旦知道裴時序的死因,必定會對忠勇伯府出手。
如此一來,兩幫人相互糾纏,他們只需坐收漁利。
否則,他們也不是不能帶走林啟明和裴時序的尸骨,只是同國公爺和伯府兩幫人同時糾纏上,不得要費一番功夫。
一石二鳥,此計著實是妙。
康誠和康平相視一眼,皆嘆服起公子縝的心思。
***
江晚尚且不知青州的暗流涌。
陸文柏似乎對很滿意,送了一盆綠云之后,他邀出門愈發頻繁。
江晚這幾日心不佳,便一直想辦法推拒。
但陸文柏好似完全沒看出來,又給寫起了信。
讓江晚沒法推拒。
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越攪越。
于是,江晚也打算見一次面,同陸文柏說清楚。
上京自古富饒,且不設宵,一年中,各月皆有特市集。
正月燈市,街市上皆是花燈,紅男綠,著妍麗,三三兩兩的游燈賽燈。
二月花市,尤其二月二那一日,京中幾乎盡數出,外出踏青。
三月蠶市,恰值農忙時,正是買賣蠶和農的好時候。
再往后,四月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寶市,八月桂市,九月藥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
月月不同,每月總有幾日,街上車馬如龍,川流不息。
這些時候,不但尋常的百姓去采買,便是顯貴人家,也趁著人多的時候逛一逛。
因著人多且熱鬧,故而這些時候往往也是相看的好時候。
陸文柏挑的便是酒市開辦的這幾日。
陸縉這幾日在查探紅蓮教的案子,越查越覺得蹊蹺。
紅蓮教雖殺貪惡賊,卻不婦孺。
那日,江華容說江晚被當是抓走之后,紅蓮教的人吩咐將剩下的人都殺了。
這并不符合紅蓮教的作風。
便是之前周主簿的事里,周家的家仆也都被放過了。
陸縉仔細復盤了整個事件,發覺唯一的特別就是江晚。
看來,當日紅蓮教的目標可能不止江華容,還有江晚。
只是,江華容參與了捐,紅蓮教針對也能說的過去。
但江晚初來國公府,又是為何被盯上?
陸縉暫未查探出緣由,直覺使然,他總覺得江晚不甚安全。
但他查到這一點時,江晚已經同陸文柏去了酒市。
酒市是這一年十二回的集市里最熱鬧的一種,也是最混的一種。
每逢開酒市,總有醉漢鬧事,趁機盜,酒后傷人的事也屢出不窮。
不止如此,這幾日各地的酒販子云集,販賣的酒也泥沙俱下。
固然有各地的酒,卻也不乏一些藥酒,毒酒,每年上當的人不勝枚舉。
更有一些助興酒,小娘子誤飲之后,往往會被人當街“撿”走。
其中最厲害的,要數桃花醉,這酒最是烈,尋常的醫館是治不了的,若無相配的解藥,除非與人相合,否則會暴斃而亡。
江晚生的太好,今晚若是去了,好比羊狼窩。
是以當聽聞江晚傍晚出門的時候,陸縉擱下了署的事,也吩咐人備了馬車,跟著去了酒市。
正巧,出門時偶遇了安平,平南王曾經同紅蓮教的人在西南打過兩年道,陸縉一邊派人盯著江晚,一邊同安平在一酒樓上飲酒。
八月的桂市開辦時,江晚剛京,剛好錯過了。
九月的藥市,因為落水,也錯過了。
今日的酒市,江晚雖是為了同陸文柏說清楚,但對上京的風也頗為好奇,是以兩人便先在街市逛了逛,看了一路紅的白的黃的各的酒,才去了提前訂好的酒樓。
一上樓,推開窗,江晚忽然發現對面的窗子里坐著陸縉和安平,原本還神采奕奕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陸文柏敏銳的覺察出了的變化,心地詢問了一句:“怎麼了?”
“沒什麼,陸堂哥。”江晚搖搖頭,隨他坐下。
陸文柏順著的目瞥了一眼對面的窗子,若有所思:“你姐夫似乎在對面,我們要不要去敬他一杯?”
“不用,良辰景,怎好打擾旁人。”
江晚聲音淡淡的,發覺桌上有一壺果酒,看澤大約是西域來的葡萄酒,便自顧自倒了一杯。
陸文柏便沒再多說什麼,隨坐下。
江晚飲了一杯酒之后,膽子稍微大了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對陸文柏說了實話:“陸堂哥,我們可能不合適。”
陸文柏執著酒杯的手一頓:“為何,是我不好麼?”
“不是,你很好,是我同你并不相配。”江晚如實地說道。
“你是說不能有孕的事?我并不介意。”陸文柏溫聲道。
“并不止如此……”江晚想解釋,又不能說實話,憋了半晌,還是只有一句,“總之,是我的問題,我配不上你。”
陸文柏盯著垂著的眼睫看了看,忽然道:“難不,是你心里有了旁人麼?”
江晚倏地張起來,抿了口果子酒:“……堂哥怎麼突然問?”
陸文柏見張,抿了口杯中的烈酒,笑了下:“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你那日派人送去的綠麟哥兒很歡喜,你不必忙著拒絕我,且再想一想。”
江晚一聽牽扯到孩子了,愈發心懷愧疚,正想接著拒絕,心口卻突然泛起一鉆心的意。
接著,渾也熱了起來。
暫未開口,拿手扇了扇風:“陸堂哥,你可曾覺著今日有些熱?”
“熱嗎?”陸文柏看了眼外面被秋風席卷的不停拍打窗子的樹葉,微微皺了眉,“今日并不熱。”
“你不覺得?”江晚略覺有些奇怪。
來回試了幾次,江晚周突然浮起一起怪異的覺。
陸文柏畢竟是過婚的人,便是再遲鈍也覺出了異樣:“你的臉,為何這般紅?”
“是嗎?”用雙手捂了下臉頰,發覺雙頰果然極燙。
不行,頭也開始昏了。
單手撐著桌案,眼神迅速地掃過一圈,最后落到和陸文柏杯子里不同的酒上:“會不會,是這酒的問題?”
陸文柏也意識到不對了。
因著酒市開辦,他們桌子上要了兩種酒。
給江晚的,是尋常小娘子飲的,并不醉人的西域葡萄酒。
陸文柏飲的,則是竹葉青。
陸文柏很快來了小廝,讓他看一看。
那小廝一進門,看見江晚雙頰酡紅的樣子,已經意識到不對了。
再端起江晚的杯子一聞,頓時臉大變:“這不是我們樓里的葡萄酒,不知是誰,竟將里面摻了桃花醉!”
桃花醉的大名,只要來過酒市的人都不陌生。
江晚沒料到這種事竟會落到頭上。
“怎會如此……”
那小廝也一臉慌張:“小人并不清楚,咱們樓里是做正經生意的,絕不會有這種酒。”
眼下也不是追究這種事的時候,江晚當機立斷:“快送我去醫館。”
小廝在一旁心驚膽戰:“這桃花醉若是不知道配方,恐怕尋常醫館是解不了的,您二位是夫婦麼,若是,那……”
江晚聞言立馬蜷了蜷手指,拿開陸文柏扶著的手臂。
陸文柏也很守禮的退了一步:“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去瞧瞧吧。”
江晚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掐著手心,保持清醒,隨他一起出去。
隔著窗,陸縉偶爾瞥著對面的靜。
當看見兩人站了起來,且江晚腳步不穩時,他腦中迅速升起一個不好的猜想,撇下安平扯過了大氅出了門去。
“我出去一趟。”
安平自然也注意到了陸縉。
設想的最壞的事還是要發生了,安平下了惱,也跟著追上去。
但著繁復,比陸縉慢了許多。
很快,陸縉便到了樓下,迎面撞見江晚時,正瞧見雙頰泛紅,腳步遲緩。
江晚正是極為不安的時候,忽然看到了陸縉,眼眶一下便酸了。
陸縉一眼便看出了江晚的異常,二話不說,直接將從陸文柏手中拉了過來,然后將大氅罩到了上,長長的黑狐將不正常的雙頰擋的嚴嚴實實的。
“怎麼回事?”
江晚咬著,是忍耐已經花費了全部力氣。
今日人多眼雜,陸文柏打量了一圈,低聲音說了三個字:“桃花醉。”
原來如此。
陸縉眼神一沉,立即吩咐康平道:“把那間房封了,掌柜,小廝,也全都摁住,一個都不許離開。”
“是。”康平立馬去辦。
安頓好酒樓,陸縉又立刻吩咐人去備馬車。
陸文柏只當他是關心妻妹,也趕吩咐人去將馬車趕過來。
一行人便迅速而又悄無聲息地朝著后門去。
很快,馬車便備好了。
但問題也來了——
兩輛馬車,江晚該上哪一輛?
且又中了藥,若是醫館沒得治,結果自然不必說。
陸文柏正在同江晚相看,出了這樣的事,他自認為是同最親近的人,很自然地便去扶。
大不了即日便婚。
然而他的手尚未及,江晚卻下意識地指尖卻一蜷,收回了手。
“不要。”
“不要我,那你今晚……”
陸文柏一怔。
再低頭一看,才發覺江晚的手一直抓著陸縉的袖。
而陸縉,神格外坦然。
陸文柏突然想起了那日江晚被攥紅的手腕。
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原來和姐夫……
大約是陸文柏的眼神太過震驚。
江晚迷漓的雙眼也回神,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剛剛無意識做了什麼。
這還是頭一回將自己的心思攤在外人面前,本就燒的難,此刻臉頰更是火辣辣的燙,幾乎快哭出來。
“我不是……”
江晚急聲想收回手,卻被陸縉順著指往上反握,牢牢握住。
接著,后頸被人擁住,聽見頭頂傳來一聲低沉的喟嘆。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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