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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歡》 第52章 中毒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作, 但被陸縉做出來,卻有了幾分驚心魄的味道。

 江晚眼神掠過他用帕子拭過的角,心思浮, 連陸縉將帕子遞給都忘了接。

 “在想什麼?”陸縉問, 似乎并未覺察出的異常。

 聽見他清冽的嗓音,江晚亦是覺得自己魔怔了。

 抿了抿:“沒什麼, 只是想問問您, 這梨子甜嗎?”

 陸縉沒說話。

 他單手將頭頂上的半個黃梨擰了下來,遞到面前:“你嘗嘗不就知道了?”

 那梨子只剩了半個。

 江晚暈著耳,緩緩別過眼。

 正要想個理由拒絕,這時候草屋里的蔣阿嬤了聲炊飯煮好了,江晚如蒙大赦, 急急地推了開。

 “不嘗了,飯好了。”

 說罷,連學箭也顧不上了,匆匆回去

 陸縉笑了笑, 將濺到肩上的梨一點點撣了干凈。

 山里不比國公府, 煮的是尋常的黍米粥,用陶碗盛著。

 不算糯, 喝起來略有些扎嗓子。

 江晚喝不習慣,卻知道這是他們能拿出的最好的招待的東西了。

 且山里人一貫節儉,便是不習慣也不能浪費。

 于是江晚還是捧著陶碗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一碗喝完,蔣阿嬤又熱地給添了一勺:“你病剛好,多吃點補補子。”

 江晚看著蔣阿嬤的作, 言又止。

 又不好拒絕旁人的熱, 糾結地秀氣的彎眉微微蹙著, 好半晌才出手。

 陸縉輕易看出所想, 先一步從蔣阿嬤手中接了過來:“我沒飽,這碗我來吧。”

 “哎郎君你別客氣!”蔣阿嬤道,“咱們山里沒有好東西,但這黍米粥還是供的起的,里面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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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飯量小,吃不消。”陸縉語氣尋常,從容地接了江晚的碗。

 這回到江晚詫異了。

 那碗是吃過的啊。

 陸縉這人,最是潔,他怎麼肯?

 “你別……”江晚紅著臉小聲去勸。

 陸縉卻按住的手,低聲道:“山里人日子苦,見不得浪費。”

 江晚也沒別的辦法了,只好輕輕嗯了一聲。

 眼睜睜看著他將那碗粥吃凈。

 陸縉似乎完全不介意,作從容。

 反倒讓江晚覺得愧,怪自己太過氣,連累了他。

 吃了飯,時候還早,蔣阿嬤對江晚道:“昨晚剛下了雨,樹林里出了蘑菇,配上這雉最是鮮,小娘子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不如陪我去采一點?”

 江晚從前只吃過,倒是沒見過這蘑菇是怎麼長出來的,頗有些好奇,便隨著一起進了山。

 九亭山不高,山上多是一些櫸樹,了秋,堆了一地的落葉。

 又是雨后,走起來松松的。

 “這蘑菇多是長在樹,落葉底下,須得。”

 蔣阿嬤挎著個籃子手里執著一樹枝拉著。

 江晚學著的模樣,果然到了一叢白蘑菇,呀了一聲:“這里好多!”

 說著便手去摘,蔣阿嬤連忙制止:“小娘子,這可使不得,這是鵝膏菌,一點點就會死人的!”

 “是麼。”江晚小心得了手,拿帕子了又,卻一頭霧水,“可是阿嬤,我這個,和你籃子里的有什麼不同?”

 “那可多了去了!”蔣阿嬤拿起兩個一一跟解釋道,然后又叮囑,“你記住,這愈艷麗的,尤其紅的紫的,毒愈大,奇形怪狀的,也盡量不要采。若是誤食了毒蘑菇,輕的幻視,吐一通便罷了,重的可是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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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晚一一記著,接下來小心了許多。

 采了一上午,籃子底下方鋪了淺淺的一層,然后又隨蔣阿嬤一起去林中采了些野菜一同回去。

 陸縉正在替老獵戶改進弓弩和長矛,看見江晚提著籃子回來的時候,微微挑了眉:“這是你采的?”

 “是啊,阿嬤說我很聰慧,學的很快。”

 江晚將籃子遞給他看,頗有些邀功的意思。

 陸縉見的比多,提醒道:“這山里菌子種類多,小心挑一挑,別采到毒蘑菇了。”

 “阿嬤都說了沒事。”

 江晚小心的將蘑菇倒在太下晾著,不以為意。

 陸縉檢查了一遍,暫未看出異樣來,便由著去。

 山里無事,連日子也比外面的長。

 午后的日暖暖的照著,照在陸縉的側臉上,中和了他平日的冷冽之氣。

 兩個人極有默契,也不覺著無聊,一下午很快便過去。

 山里人只吃兩頓,睡的也早,日頭剛偏西,便要準備炊食了。

 在旁人家里借宿,自然要殷勤些,陸縉便主下了廚。

 江晚這幾日發現了太多從前不知的地方,當聽到陸縉下廚的時候已經不震驚了。

 心想哪怕他現在說他會補天,也只會哦一聲。

 只是想,陸縉的手藝恐怕這世上沒幾人嘗過,若不是因緣際會,也不能白白便宜了

 于是江晚便搬了杌子乖乖在灶臺前候著。

 陸縉一回頭,便看見江晚殷切的眼。

 “你來做什麼?”

 拿人手,吃人短,江晚很機靈地站了起來:“我幫您打下手。”

 “你?”陸縉瞥了一眼的連拉弓都能勒出紅痕的手,挑了挑眉,“老實坐著,別添。”

 江晚很有些不忿,怎麼就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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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陸縉做什麼都格外有條理,連切菜都說不出的優雅,好似切的不是野菜,而是執筆潑墨一般。

 江晚實在找不到手的地方,便擰著帕子,隨時替他手。

 還算有眼見,陸縉無聲地笑笑,坦然地將手遞過去。

 因著出好,陸縉盡管不熱衷,也很懂得吃。

 山菌本就鮮,配上雉,無需太多的佐料,熬夠一個時辰,鮮味撲鼻。

 連蔣阿嬤見了都直夸好。

 江晚等了一下午,早已口舌生津。

 這三個月來,日日被長姐過度喂食,胃口并不算好。

 這幾日自從被擄走后,更是好幾日沒好好吃上一頓了。

 此時,看著白的湯,捧著湯碗作雖還得,卻絕不算慢,小口小口地抿著,一碗湯很快便見了底。

 “還要?”陸縉坐在旁邊。

 “再來一碗。”江晚靦腆地點了頭,將空碗遞過去。

 陸縉又替盛了一碗。

 一直到了第三碗,江晚喝干之后,又著那咕嚕咕嚕的砂鍋。

 陸縉一眼便看穿所想,提醒道:“可以了,食不過量。”

 江晚的看了眼,立馬便打消念頭,只好放下了碗,秀氣地角。

 生的好,子又乖,蔣阿嬤在一旁看著有些不忍,勸陸縉道:“你是把當囡囡養了?難得這小娘子喜歡,愿意吃就讓吃,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陸縉卻不松口:“阿嬤,您有所不知,這幾日進食太,一次吃太多容易出事。”

 蔣阿嬤瞧著他年紀比江晚大了一些,是個有分寸的,便沒再勸。

 江晚知道陸縉說的對,然這語氣總覺他好像在管教不懂事的兒一樣,莫名又有點恥,便坐在一旁不說話,余時不時地瞥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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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有幾分委屈。

 陸縉余一眼,好似他不是夫君,而是冷的酷吏。

 三眼過后。

 陸縉吃不下了,角,瞥了江晚一眼:“你當真沒飽?”

 江晚很聰明,并不直接說,反而夸他:“是你手藝太好。”

 陸縉明知是在討好,卻仍十分用,到底還是松了口。

 他豎起一手指,又屈了一半。

 “半碗。不能更多了。”

 “只有一半啊。”

 江晚眼可見的失落。

 “不要?那算……”

 “要。”

 江晚道,生怕連這半碗也沒了。

 陸縉抿了口茶,嗯了一聲,杯下的微微勾著。

 又喝了半碗,江晚終于滿足了。

 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果然被陸縉料中了,吃的有點多,腹中微脹。

 又不想在陸縉面前落了面子,便尋了個借口在外面繞著茅屋一圈一圈的踱步。

 陸縉也沒拆穿,只站在窗邊看著,角微微勾著。

 好大一會兒后,江晚忽然抱膝坐在了屋外的石階上。

 陸縉沒當回事,只當是累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之后,一掀窗發覺江晚還是石像一般的坐著,一,才意識到些許不對。

 “怎麼坐在這里?”陸縉出了門,走過去問。

 江晚卻沒回答,反倒偏著頭打量了他一眼,指著他的肩迷地道:“姐夫,你肩膀怎麼有小人?”

 “什麼小人?”

 陸縉低頭,肩上卻空無一

 他·皺眉:“你看錯了。”

 “沒有錯,一排呢!”江晚又往下指了指,“手臂上也有,你看,他們正在手拉手的轉圈。”

 陸縉一貫不信鬼神,但聽說的煞有其事,頗有幾分骨悚然。

 沉片刻,他手試試的額:“你又燒了?”

 “沒有!”江晚見他不信,偏頭躲開,有些生氣。

 陸縉也沒跟計較:“不早了,回去。”

 “不回去,我熱。”江晚聲音慢吞吞的。

 “你坐的是石板,上面涼,不回去也不能坐著。”陸縉提醒道。

 “我就要涼的。”江晚卻不肯。

 陸縉以為是在鬧脾氣,沒搭理,直接上前拉了的手。

 然他手剛一的肩,江晚忽然很激靈地推了開:“你別我,我會灑出來的!”

 “……你說什麼?”

 陸縉倏地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江晚卻很認真地重復了一遍:“你別我。我剛滿了,會灑出來。”

 邊說,邊比劃了一下,手抵在眉上:“有……這麼滿。”

 陸縉忽然想起一個傳聞,聽聞有人菌子中毒后會出現幻覺。

 江晚剛剛吃的最多,這語氣,這胡攪蠻纏的樣子,還有那小人……

 多半是了。

 陸縉又仔細看了看,發覺好像是把自己認了一個杯子。

 吃菌子把自己吃中毒了,可真是夠能耐的!

 “江晚,你是什麼?”陸縉問。

 “我是杯子啊。”江晚很坦然。

 “那我是什麼?”陸縉又問。

 江晚偏著頭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勺子啊。”

 陸縉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江晚反倒覺得他奇怪,一個勺子竟然會笑!

 “你中毒了,我不是勺子,你也不是杯子,外面冷,回去說。”

 陸縉見毒的不輕,解開服替圍上。

 江晚卻固執地推了開:“杯子是不用披服的。”

 “不披服,你不冷?”陸縉問。

 “我不冷,我是熱的。”江晚試圖跟他比劃,“我里面盛的是熱水。”

 陸縉挑了挑眉:“你不走,也不披服,那是要在這里坐一整夜?”

 江晚鄭重地嗯了一聲。

 陸縉對付過無數棘手的事,這還是頭一回讓他束手無策的。

 罵也罵不得,說也說不通,只能順著來。

 無奈之下,他俯著,一本正經地跟江晚解釋:“是這樣,杯子也是需要睡覺的,咱們先回去,回去一樣可以坐著。”

 “真的嗎?”

 江晚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分辨真假。

 “真的。”

 趁著這一瞬,陸縉俯,一手穿過的膝,試圖將抱起來。

 江晚卻不肯,抓住了手邊的青石板:“不行,我會灑出來的!”

 “灑不了,我雙手端著你,很穩。”陸縉又添了一只手,攬著后背。

 江晚還是不肯:“我很燙的,會燙到你的手,你快松開。”

 陸縉拿沒辦法,再抱,眼淚就要漫出來了。

 他袖了手:“江晚,你故意的?”

 江晚不明白地看著他。

 陸縉盯著懵懂的眼看了一會,覺得自己魔怔了。

 夜風吹,明月高懸,不遠,遠山重重,鳥鳴深澗。

 陸縉規規矩矩的活了二十三年,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荒唐的一天。

 很奇怪,卻也沒什麼不好。

 “算了。”

 他到底還是低了頭,陪著胡鬧。

 站了好一會兒,江晚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涼下來了,手扯了扯陸縉的袖:“我涼好了。”

 陸縉的發,準備抱著離開。

 江晚攥著他手臂,卻忽然幽幽地來了一句:“你要不要飲我?”

 “飲?”陸縉角微勾。

 江晚很認真地道:“我很甜的。”

 陸縉結一:“你里面裝的什麼?”

 “冰糖雪梨。”

 江晚想了想,微微啟著

 瓣瑩潤,格外的適合親。

 陸縉心念一,單手扣著后腦,緩緩俯

 鼻尖相抵,氣息瞬間大

 他正含住瓣,江晚卻忽然偏頭,捂著輕嘔了一聲。

 陸縉陡然意識到不對。

 他極度潔,一貫對各種可能污穢沾況敬而遠之。

 他眉間一凜,迅速握住江晚的肩推開。

 然到底差了一步——

 袖口忽然一熱。

 陸縉頓時手臂僵直,緩緩抬起頭,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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