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承乾宮里養病良久,即使恢復面也有些過于蒼白的鞠憐若自奉天殿大門緩緩走進。
依舊穿著貴婦的制式裳,帶著統領后宮二十年的凜冽,仿佛沒有看見四周滴的長刀,步履穩重端莊。
祝長鴻的倉惶與無措,在這一刻跟形鮮明對比。
呆愣的瞬間,母子倆從遙遙相,到近在咫尺。
“母……母妃。”祝長鴻下意識想要丟掉利刃,又使勁攥住,“母妃你怎麼……”
剩下的話沒說完。
鞠憐若揚起手便是一掌過去,清脆而響亮的聲音直接讓奉天殿眾人呆住。
“沒用的東西,別人要你殺你便殺嗎?”怒聲呵斥,“謀害當朝太子是什麼罪名,你不知道嗎?”
“可是,可是二皇弟說可以饒過鞠家弱小……”祝長鴻大約也是沒挨過這樣的教訓,捂著臉哽咽起來,“我也是為了鞠家。”
他不說還好,一說鞠憐若的火便噌噌往上竄。
“什麼饒過弱小,都是騙你這木頭疙瘩的,謀害當朝太子是誅九族的罪名,便是家里的犬都逃不過。”氣不打一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誰又會留幾個復仇的種子給自己添堵,你能不能長點腦子。”
祝長鴻終于被點醒,攥的掌心松開,利刃跌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若當真能夠心狠手辣也行,可我怎麼叮囑你的,我你以最快的速度殺了這兩人,你可有手?”鞠憐若愈發厲呵。
人群中,祝長煜也好,祝長宴也罷,連許默的面都是微變。
玩心機的人都習慣了,底牌要一層層揭,故事要慢慢推,結局要耐得住子。
鞠憐若的手腕簡單暴,但專克他們。
倘若祝長鴻只調鞠家的人手包圍奉天殿,再用最快的速度殺戮掉兩位兄弟,故事怎樣寫還真未定。
幸運又不幸的是,這一幕并沒有出現。
祝長鴻以手掩面,分不清是傷心還是愧疚,匍匐在母親腳下。
倘若換別人,鞠憐若早就一腳踹過去,可那是親手育長大的孩子,濃烈的母讓不忍,彎下腰想要安兩句。
也正是如此,聽到祝長鴻孱弱的呢喃,“你已經殺了父親的妃子,再殺了父親的孩子,他會恨你的呀,他會恨我們的呀……”
生活在里的孩子,怎麼可能學不會人。
他被父親托舉著長大的歲月里,也同樣著那個為他抵住風雨的男人。
他不想父親難過,也不想父親傷心,他一邊努力讓母親滿意,一邊又想要父親欣。
可怎麼就那麼難呢。
鞠憐若涂著蔻丹的五指在半空中,說不上是無力還是后悔席卷的全,伴隨著還有濃濃的苦笑。
“恨?誰該恨誰呢?”輕聲呢喃,目落在祝長煜的上,“你恨我?因為我殺了你的母親?”
祝長煜冷著臉沒有說話。
沒娘疼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怨。
“你憑什麼恨我?”鞠憐若忽然帶起渾氣勢,將過往歲月不堪盡數抖落,“你母親的確是因為我死的,可自己做了什麼,你不打聽打聽嗎?”
“你恨在這深宮十八年沒人疼過你,那你又知道,你是怎麼落到這地上的嗎?”
當年鞠貴妃盛寵奪目,連燕皇后都得避讓三分,嫡子更是小了足足五歲。
祝長煜這個庶次子卻間隔只有半年,又是為何?
因為他的存在本就是心積慮的結果。
當年鞠憐若縱氣盛,與天家恩時甜,也能爭吵到面紅耳赤,甚至達到三五天不說話的地步。
直到有一次兩人久未和睦,天家心頭郁結飲至半醉,迷迷糊糊中看見心的姑娘溫示好,便再也把控不住自己。
直到天大亮,初升的照耀進龍床,姿平平無奇的小宮瞬間躍上枝頭,并順利懷上龍子。
也是那時起,鞠憐若意識到皇帝并不屬于自己,收起凌厲鋒芒,開始溫小意,兩人份愈發濃郁。
小宮掙扎誕下龍子,在偏僻的皇城角落茍活。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害?我嫉妒發狂,我容不下任何人?”鞠憐若張狂大笑,“那你也太小瞧本宮了。”
“敏妃好好誕下三公主,儲妃健康誕下四皇子,連燕皇后都能順利生個五皇子,我有必要跟一個小宮過不去嗎?是我的,長子是我的,我鞠憐若要是真嫉妒,你這個孽種都沒機會活下來。”
說的是真話,祝長煜握拳頭。
小宮死在一個大雨夜,因為沖撞了有孕的鞠貴妃,導致當場流產并失去生育能力。
這樣的滔天大罪,自然逃不掉一死,連帶著生出來的龍子為無人疼的臭蟲,在這巍峨的皇城里蜿蜒。
雖然很快查清楚,小宮是到后宮嬪妃的攛掇,但鞠貴妃流產是真,天家痛失是真。
聽說那個胎流出來的時候已經初人形。
聽說有段時間,無人的乾清宮里總會聽到男子哽咽的聲音。
事發展到這個地步,或許已經不能單純責怪一個人。
至,祝長煜沒有恨鞠貴妃的資格。
面容并不出眾的年側雙拳握,眼底閃過幾悵然,最終化輕聲呢喃,“但我也盡磋磨,吃盡苦頭才長大的啊。”
鞠憐若沒有理會他,徑直看向長宴,“你也沒有資格恨我。”
“你的母親管束不住后宮,權柄才轉移到我的手上,倘若有幾分能耐,我最多有個協理權利。”
“是我讓能夠自由自在生活那麼多年,最后病死在深宮是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
“對付你屬于爭奪權柄,那是另外的事。”
人落落大方,敢敢恨,歲月只衰老了的容,驅不散颯爽的魅力。
長宴或許明白,天家為什麼能夠寵二十年了。
“只是有件事鞠娘娘搞錯了。”他揚起角,“我并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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