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說暗話,方懷仁想要。
鞠家有個得寵的鞠貴妃,還有在閣做學士的小輩,將會是他獲得首輔的大力支持。
聽鞠家主這意思,他只要站出去,鞠家就不再給予他任何支持。
方懷仁不愿相信,試探著問,“首輔與否,跟今日的科舉舞弊有何沖突?”
鞠家主眼神輕瞥,語氣淡淡,“科舉舞弊沸揚太久,貴妃有些乏了,只想快些理。”
哪怕犧牲方家嫡公子,哪怕連累方家一眾老小。
方懷仁險些氣笑,“方家若真淪落,于大皇子也沒有任何益。”
“引得天下學子暴,就有益了?”鞠家主冷笑,“當初你們就不該在科舉中舞弊,如今也不過自食惡果。”
聽起來義正言辭,實際是弱強食。
鞠貴妃信不過方家,順水推舟用科舉舞弊敲打方家,砍掉今科探花郎這條臂膀,再用將來的首輔之位做餌,又或者安。
方家目前只有兩個選擇。
而出與天下學子作對,得罪鞠貴妃,拼全力保下嫡子方遠。
作壁上觀,犧牲方遠自保,同時獲得首輔之位。
孰是孰非,自作選擇。
鞠家主看著方懷仁原地躊躇,不屑地松開他袖袍。
此時天家已經開口,允眾學子陳述苦楚。
方懷仁依舊沒有作,只是心痛地閉上眼。
什麼親爹親兒子,到頭來不還是為首輔之位,犧牲掉方遠。
鞠家主冷笑著轉,繼續看場中熱鬧。
許默也勾起角,知道挑撥離間功。
也知道,這場科舉舞弊案,終于可以徹底公平公正。
“回皇上的話,草民雖未考取功名,但也知道一份試卷不可能屬于兩個人,前年會試舞弊到底如何,懇求皇上公示真相。”
“懇請皇上公示真相,公示當年會元試卷。”
其實事件走到這里,孰是孰非大家心底都清楚,只是尋找給方遠定罪的關鍵。
比如被修改的試卷,又或者當年進行改名的謄錄。
天家用余輕掃,看到方懷仁猶如霜打的茄子,角迅速上揚又下落,無可奈何嘆息道,“既然大家都執意,那就勞齊卿將原卷展示給眾人。”
齊共振領命,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貢院,取出當年存疑的兩張試卷后,又返回金鑾殿上。
兩年時間過去了,特殊制作的筆墨仍舊鮮亮如初,規整勾勒的字清雋到讓人贊嘆,兩張試卷的高度相似更是為人震驚。
撇去師出同門,又彼此臨摹練習,普通人的字跡不可能相似到這種程度。
除非刻意練習,除非有意控制。
這也直接證明了,科舉舞弊是存在的,兩張卷子中有個人是模仿者,而且是心積慮的模仿。
天家親自查看,發現兩張卷子糊名都有修改痕跡,他心中了然,宣召兩年前會試的謄錄。
有人當初還疑過,方遠既然刻苦練習出許默的字跡,為什麼不直接謄錄整張卷子,而是非要改名呢。
答案很簡單,科舉本的森嚴度還是相當高的,原卷也好朱卷也罷,本離不開貢院三尺范圍,更別提拿給方遠謄抄。
所有的運作空間都在貢院里,靠著筆跡辨認出份的謄錄親自換掉試卷姓名,即可神不知鬼不覺進行舞弊。
而有資格分配原卷的謄錄,也就兩三位。
金鑾殿上,跪下三個中年男子,都是沒有世家庇佑的普通人,十年寒窗才走到如今地位,是世家最易驅使的存在。
說到底,還是普通人的能力太薄,抗爭不過大族。
天家輕聲嘆息,里卻厲喝,“是誰謄錄的會元試卷,站出來。”
中間的那個戰戰兢兢,流著汗道,“是微臣,微臣親自謄錄。”
“你可曾調換兩張試卷,擾科舉公平公正?”天家又問,愈發疾厲。
中年人沉默半晌,余似乎輕掃方家,得不到任何回應后,絕應下,“是微臣,是微臣親手調換的試卷。”
天家大怒,以掌拍案,“那又是誰要求你進行調換,擾科舉公正?”
其實是誰已經呼之出,許默與謄錄素不相識,更無從恩怨,那就只有方家威脅迫,以勢人。
但只要中年人不承認,咬死是自己鬼迷心竅,方家雖然依舊得到罵名,但總能好上些許。
方懷仁到底心疼嫡親的兒子,用余拋去暗示,想要中年人一力攬罪。
許默看在眼底,突然拱手上前,“啟稟皇上,微臣心底有,這科舉舞弊到底是什麼大罪名?”
跟得罪方家比呢?
天家雙目了然,微,吐出幾個字,“株連九族。”
科舉舞弊,堪比逆謀。
九族包含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輕則數十,重則數百挑命。
近些年大渝王朝國平和,不代表這些刑法消失了,只是因為太過腥殘忍,不輕易使用罷了。
中年人終于意識到自己在劫難逃,他跌坐地面,近乎虛供上,“是……是方家,是方家……”m.166xs.cc
他只說方家,沒說方家的誰。
方懷仁一個箭步上前,雙膝跪地嚎啕,“臣無面對皇上,臣無面對天下百姓,臣養出了那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嫡子,臣愿與他割袍斷義從此做陌路人,臣寧肯不要他這個孩子!”
說著,“砰砰砰”朝地上嗑出三個響頭。
在朝同袍有人譏諷冷笑,亦有人不忍轉側目。
無論怎麼說,方家在大渝王朝都是有貢獻的,方家祖輩更是半數戰死沙場,堪稱用鋪出地位。
方懷仁帶著淌的額頭,涕淚滿面,“臣也對不起長兄,臣做不好這家主,臣有愧,臣這就以死明志。”
他起沖向墻柱,被朱家主等人聯手攔住。
天家也想起方家的犧牲,無可奈何嘆氣,“方卿且慢,若真是小輩無知,又豈能扯到你上,方將軍若是在世,想必也不愿意看到方家如此。”
方懷仁哭著泄力,跌坐地面的同時,松了口氣。
方恒父親用生命拼出來的戰功,終究還是被他們利用。
但也只能保下方家無虞,并不能保住科舉舞弊的幕后真兇。
“來人,卸方探花盡數功名,于秋后除名問斬,方家教子不力,罰其子嗣十年不得科舉。”
隨著龍案被重重拍響,這場綿延兩年的科舉舞弊案,終于以方遠落網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