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點蛋里挑骨頭了。

先不說冰還都堅著，就說真的化水了，那不也是祿寺的責任嗎。

是他們來遲了，是他們讓冰融化，是他們導致荔枝餿掉。

但這不是掰扯的時候，誠如鄭如謙所說，祿寺沒有權利決定誰送荔枝，但能搗迫害他失去荔枝生意。

眼前的這個公公明顯來者不善，再謙卑也沒有用。

鄭如謙緩緩直起腰，擺出更加驕傲不羈的態度。

倒是讓對面的公公愣了下。

“你對我送荔枝不滿意？”他昂起語調，“是為廖家抱不平，還是想讓方家接手這生意？”

不等中年太監講話，鄭如謙看向姜笙，疑道，“將軍把生意給我的時候說什麼來著，說希我能好好做，結果頭次生意就失敗了，不知將軍是否會怪罪。”

這里的將軍，只能是江將軍。

祿寺公公的面扭曲了下。

更讓他扭曲的在后頭，姜笙若有所覺地接話，“爹爹能把你生意給你，肯定是希你好好做，不會怪罪你的。”

江將軍……爹爹。

是，江家嫡。

一層份一層山，一層權利死人。

祿寺的公公敢欺負名不見經傳的小商人，卻不敢得罪江家嫡。

不管方家叮囑過什麼，祿寺公公這一刻都只能忘之腦后，滿臉堆笑道，“原來這生意是江將軍轉給小公子的，是咱家不長眼睛，仔細看看這荔枝新鮮水，小公子可真有眼，將來生意必然能不次于廖家。”大風小說

為皇城中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鄭如謙的荔枝生意是江將軍給的。

他只是沒有想到，江家居然會那麼保鄭如謙。

不是隨手甩出去，也不是趁機撿，而是嫡親自保駕護送的生意。

只要江家還在，這樁荔枝生意不會輕易更改。

鄭如謙心中慨，面上卻依舊桀驁，只等著祿寺公公吩咐人把荔枝接走，才出幾分笑意。

接下來的驗貨就全是規矩流程了。

先稱重確定十斤，再付出五百兩銀，最后盲出三顆荔枝。

“這驗毒就讓咱家來吧。”中年太監似乎有意彌補，尷尬地笑著道。

鄭如謙收起桀驁，又開始謙卑溫順，“哪能讓公公親自，還是按照規矩讓小子來吧。”

說完接過三顆荔枝，剝掉皮塞進里，很快吞咽下去。

這是絕對懾，也是告訴送荔枝的人——但凡出現問題，第一個死的就是你自己。

基本上到這里所有流程就走完了。

中年太監笑容滿面地告辭，正準備帶人離去。

鄭如謙再次張口，“公公且慢。”

把中年太監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要仗著江家權勢跟自己算賬，找自己麻煩呢。

卻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小子起返回馬車廂，取出匣子裝的二十幾個荔枝，送過來道，“之前那些荔枝是天家的，這些荔枝是給公公的，還公公幫忙品嘗，味道是否足夠。”

明明是送禮，卻說要幫忙。

如果不是有方家的叮囑在先，中年太監覺得自己應該舍不得為難這小子。

二十多個荔枝看著不多，遠不及十斤荔枝厚。

可十斤是主子們的，分到天家膳食，各宮娘娘，還有皇子公主宮里，再賞去得寵臣子基本不剩下什麼了。

祿寺的公公們想吃，最多不過品嘗半個，還要承擔被發現的風險。

這二十多個卻是專屬個人，想怎麼吃都行。

荔枝數量也非常巧妙，了不夠吃，多了裝不下，可見主人的心思活絡程度。

關鍵兩個人明明有過，鄭如謙也有背景靠山，卻依舊愿意謙卑送禮。

這份能屈能讓中年太監都忍不住容，接過來藏進懷中，“公子倒是有心了。”

“一切勞煩公公。”鄭如謙笑著將這批人送走。

直到皇城大門重新關閉，兄妹兩個轉過，才變如釋重負。

“二哥，你明明打算好依靠江家威勢，為什麼還要恭敬謙卑，最后還要送給他荔枝啊？”姜笙托著腮問。

鄭如謙放下車簾，“如果沒有方家做手腳，我肯定不愿意借江家威勢。”

他跟方恒的思想殊途同歸，明知道兄妹足夠支撐狐假虎威，但仍愿意靠自己努力。

江家就像是寬闊的鐵傘，下冰雹的時候對孩子們進行庇護。

平時的小雨也好，大雨也罷，終究是靠他們自己淌過。

至于最后的送荔枝和謙卑，則是鄭如謙自己領悟出來的——做生意需要強勢與謙卑并存，在對手跋扈的時候強勢，在對手平和的時候謙卑。

你得告訴對方，你并不是沒能力驕傲，你只是愿意對他放低姿態。

足量的威懾與足夠的謙和，才能換來真正的尊重。

至于原因……

“祿寺負責整個皇城的伙食，還負責祭祀宴席，比悠然居的需求量還要更大更高。”鄭如謙老實代，“單做荔枝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只有跟祿寺有更多的合作，雙方滲越多，錢才能越賺越厚。”

到了那天，別說是方家，誰都從他手里搶不走生意。

說不定祿寺還要求著他供應貨品，送來天家娘娘們喜歡的菜呢。

“哇，二哥你的野心越來越大了。”馬車里傳來姜笙驚嘆的夸贊，“那我也能把九珍坊開遍全國各地嗎？把所有想要和離的姑姑姨姨帶走，讓們離開夫家也能活下去……”

馬兒蹄疾，漸行漸遠。

伏在角落看完全程的侍衛點點頭，終于放心回到承乾宮的東所三殿。

這里，躺著個面微紅的絕年。

他眉目如畫，紅齒白，形纖細而單薄，呼吸間的溫度灼熱，似乎真的起燒了。

太醫院的老太醫幾次他額頭，又嘆息著搖頭，“這溫度降不下去可怎麼辦，時間長了五殿下會燒出個好歹。”

旁邊的宮嬤嬤輕聲啜泣，不敢應答。

“先服點藥，再取冰來敷。”老太醫沒辦法，揮筆落毫。

不大會有人送走他，有人抓藥煮，有人端冰盆。

侍衛趁機閃進，著年的耳畔輕聲道，“殿下猜的沒錯，方家果然刁難了二公子，他們借用江家份化解，還送了一份荔枝給茍公公。”

年睜開眼睫，抬手掀開被窩，出里頭整整齊齊十個湯婆子，微紅的面得到緩釋，“去著人提醒茍公公，方家想要他幫忙搶奪荔枝生意，是害他得罪江家。”

他的二哥哥于生意上明，但在離間人心上，還是差了點招數。

“那殿下您呢？”侍衛問。

年揚起角，“我還要繼續燒燒，才能讓有些人放心。”

他閉上眼，重新蓋住十個湯婆子。

嗯，這個溫度可真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