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雖然手荔枝生意，運送的車隊卻要晚半天抵達。

這半天就是最大的機會。

頭茬荔枝，不僅僅是舌的盛宴，更是尊貴的代言。

鄭如謙馬不停蹄，回到九珍坊就拉著張香蓮跟苗招英，又讓姜笙從白水面作坊里調出來四五個姑姑姨姨，把荔枝挑揀出來。

只要品相完整、個頭均勻的，其他一律剔除。

青紅相間的不能混跡其中，略有瑕疵的也不行，落枝節的更不行，就連后頭的小柄都要保持相同長度。

滿滿三車的荔枝，平時能夠出百斤的貨，這麼挑揀一番，也就只剩下不到十斤。

“剩下的拿去九珍坊售賣，姜笙跟我去送貨。”鄭如謙牽出家里最大最豪華的馬車，來姜三姜四坐在車轅上。

皇商這兩個字聽起來悅耳，想要匹配卻得有足夠的實力。

鄭如謙非常清楚，他這樁生意是從江廖兩家恩怨中撿到的，本并沒有廖家的生意底子，更沒有足夠的皇城人脈。

為了打聽清楚皇商送貨過程，他前前后后送出不禮，賠上不笑臉，還請悠然居大掌柜喝過幾次酒，才將所有脈絡捋出來。

跟皇城做生意不同于其他，除去品質量，安全才是最關鍵的東西。大風小說

廖家負責運送荔枝的全都是心腹，其家人契更是牢牢在廖家家主手里，為的就是提防貨出問題。

天家食譜都是祿寺提前預備，廖家為此還派專人預測荔枝抵達時間，方便祿寺把荔枝安排進當天膳食。

這些對鄭如謙來說都很難，但他仍然努力做到了。

只等最大最好的果子挑選完畢，兄妹倆戒備地坐進馬車。

外頭是呼嘯而過的街道，里頭是鋪滿冰碴的鮮荔枝。

即使知道京治安良好，姜笙還是忍不住張，“方家要真跟我們作對，會派人打翻我們的荔枝嗎？”

理論上是，當初爭奪荔枝生意，廖家也的確這麼做了。

可是妹妹啊，時間會荏苒，人也會長。

鄭如謙打了個響指，掀開兩側小簾，“早就防著這一手呢，看看兩邊是什麼。”

姜笙探過頭，看到了一個個持著刀的守城侍衛。

方家就算有再多想法，也不敢在這時候沖出來，往刀口上撞。

“二哥你……”姜笙吃驚極了，“高人不相啊，還能來守城侍衛。”

鄭如謙失笑。

他只是個普通商人，當然不來守城侍衛，只不過狐假個虎威罷了。

眾所周知，守城護衛是要三班倒的，只要在他們換班的時候路過，給方家十個膽子也不敢做手腳。

皇城的位置又于中心，只要時間掐準，從九珍坊到皇城大門都能安全無虞。

待得馬車停蹄，姜三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二公子，姑娘，咱們到了。”

在姜笙贊嘆敬仰的目中，鄭如謙大搖大擺地跳下馬車，并從懷中取出令牌。

外來車輛是沒資格進皇城的，捧著進去冰又會化掉，所以只有等祿寺派人過來接走。

接也不是直接手，還得通過令牌對比，兩塊能夠紋合鑲嵌住才能行。

只是幾個人等了小半盞茶，仍不見祿寺來人。

在鄭如謙的打聽中，他們應該早早侯在城門口才是，不能讓帶著冰的皇商久等，因為冰會化掉，荔枝也會不新鮮。

“難道又是方家的詭計？”姜笙沉思，“祿寺要是不來人可怎麼辦？”

“不會的，放心吧。”鄭如謙神態篤定，“皇商可不是鬧著玩的，祿寺沒那麼大權利，最多遲來。”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延緩化冰速度，盡可能保持荔枝新鮮。

在鄭如謙的指揮下，姜三先把馬車趕到樹下涼地，接著從車廂里翻出小毯子，結結實實捂住冰跟荔枝。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皇城大門緩緩打開，為首的中年太監桀驁走出，不屑的目隔老遠都能到。

看著，是姍姍來遲的祿寺公公。

鄭如謙擺手，示意姜三趕著馬車上前，又彎腰躬行禮，“見過公公，敢問是祿寺接應荔枝的？”

“咱家是。”中年太監怪氣，“令牌拿來。”

兩人同時手，特殊材質與形狀的牌子結實吻合，沒有異常。

姜笙心下微松，祈禱著祿寺的人快把荔枝帶走。

“還請公公檢驗。”鄭如謙收回令牌，與姜四合力抬出碎冰，放到車轅上。

足足十斤的量，既要檢查品質，還要稱足斤兩，最后篩查毒。

這個公公年紀不小，做這種事稱得上稔，不僅看表面還翻底部，甚至掏出幾個荔枝聞了聞新鮮程度。

就在姜笙以為任務要結束的時候，他突然抬手，碎個荔枝，“覺沒有廖家送來的新鮮啊。”

“你看這個頭小就罷了，核還大，自然就薄了。”中年太監冷著臉，“就這樣的品質，咱家可不敢獻給皇上。”

果然世界上就沒有輕易促的生意，也沒有簡單攀上的高峰。

當他們是村子里的稚，試圖跟縣里人做生意。

當然他們走出斜縣，試圖跟郡城人做生意。

當他們走出安水郡，試圖跟京人做生意。

人總要向往高山，墊著腳攀爬的路上也總會遇到困難，鄙夷與高傲最常見，刁難與欺侮也不罕見。

鄭如謙要真是個初出茅廬的小雛鳥還真會被嚇到。

可他不是，早就被欺侮過無數次的年堆起笑容，從懷里掏出沉甸甸的荷包，趁其不備塞過去，同時語氣謙卑，“這是一百斤荔枝里挑出來的十斤，公公且放心，最大最好的都在這了。”

其實這也算易中不文的約定了。

想要合作順利，就得砸點福利。

中年太監掂著沉甸甸的重量，約莫是有點滿意，“好在你這果子送來的及時，天家跟貴妃娘娘就想這一口，昨兒還念叨呢。”

“那就勞煩公公，早日送到天家眼前。”鄭如謙依舊保持謙卑。

只要能順利合作，放低點姿態正常。

商人，以利為先。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中年太監收好銀錢，又翻臉了，“只是你這冰都快化了，荔枝運不到宮里就搜，咱家也會跟著你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