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大殿,前后皆靜。
突然走出位藍袍年,還口稱父皇,想必是大皇子無疑了。
就是這說出口的話,針對之意太過明顯,甚至有些許不夠明。
許默心底剛升起疑慮,那大皇子又開口了。
只見他單膝下跪,抱拳鏗鏘,“父皇可能覺得兒臣這話冒昧,但兒臣當真不吐不快。”
“遙想大渝同韃虜數十年糾纏,死去多無辜將士,又有多百姓被鐵騎碾殺,多妙齡姑娘被含恨侮辱,多老人死不瞑目。”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韃虜缺糧可以搶糧,他們為什麼要折辱百姓,為什麼要收割無辜生命,古盜賊尚有盜規,這群異族人當真是野蠻至極,毫無人。”
“還有無數慘死的將士,無數大渝王朝的子弟,他們在戰爭中失去生命,他們的父母妻兒老無所依,可現在卻要我們原諒這等子異族,對他們施行懷政策,兒臣就想問,他們憑什麼?他們配嗎?配嗎!”
這番話稱得上慷慨激昂,結合剛才質疑魯莽的形象,一位剛直且國憂國的皇子形象便豎立起來。
殿心有所的學子,亦或者有武將親眷的,都忍不住同仇敵愾。
國仇家恨確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死去的親朋好友更是心頭永遠的傷痛,可能要過兩代,三代,亦或者更久才能被淡化。
捫心自問,許默也不愿意跟踏破自己家園的侵略者和談。
但大渝王朝兵不強馬不壯,若非人多地廣,也許早就被鐵騎穿京,淪為亡國奴。
與其兩方反復拉鋸,帶來更多傷亡,不如以戰止戰后和談,允百姓休生養息,也能讓窘迫的國庫得以盈。
大皇子的話初聽心澎湃,仔細琢磨就能拆出駁點。
他的邏輯建立在大渝王朝必勝的基礎上。
實際是,即使勝利也得慘勝,戰后和談的原因就是怕異族拼命,雙方糾葛綿延,不知還得多年。
可他們,就是想止戰啊。
許默有心反駁,卻發現絕大部分學子緒都被帶起來,正值二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子幾乎個個憤慨,仇視異族,恨不得披鎧甲,以己殺敵。
就連龍椅上的天家都嘆了口氣,帶著對戰爭的無奈,對異族的不滿。
大皇子抓時機站起,昂揚道,“父皇,大渝的兒郎就應該無所畏懼,一往無前,我們泱泱大國,豈容異族挑釁,必須要將異族滅盡,我亡魂!”
“異族滅盡,我亡魂!”有人跟著喊。
整個大殿都是沸騰的熱,是誠摯的青年,是忠孝的靈魂。
如果他們不是手無縛之力的學子,而是戰場將軍的話,效果會更拔群些。
許默心嘆息,知道此刻不適宜講話,也知道這一甲恐怕無緣。
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倒也沒多麼難,只是垂下眼睫,等待宣判。
不知道過了多久,激昂的聲音逐漸平復,大皇子也滿意地笑了起來。
天家眉目復雜地看了眼許默,正準備把墨卷放到二甲行列。
一道輕咳響起,接著便是故意嘶啞,但仍能聽出來獨屬于年的聲線,“啟稟父皇,兒臣……也有話要說。”
大殿歸于寂靜,唯許默耳邊轟鳴。
只見一道黑纖細影緩緩踱出,姣好的面容帶著幾分蒼白,還有永遠不變的似笑非笑,“大皇兄實乃為國為民的好皇子,兒臣非常認同他對韃虜的仇恨,有他在,韃虜遲早滅盡。”
學子們凝氣摒神,在心底揣測這位恐怕就是傳言中子虛弱的五皇子了吧,不知道他站出來了大皇子一把什麼意思。
同樣疑的還有大皇子本人,當年皇后娘娘跟鞠貴妃針鋒相對的景還歷歷在目,怎麼五皇弟養幾年病,竟改了子不。
直到當事人語氣一拐,“說起來大皇兄時年也十六七,江家與你同齡的大公子已經奔赴北疆,不知道你何時啟程?”
大皇子,“……”
人家只是帶個緒,只是為了制許默的文章與圣心,怎麼就扯到奔赴北疆了呢。
偏偏剛才緒到位了,他甚至不能反駁,不能破吹起來的熱。
“怎麼?難道大皇兄說了半天,竟不肯親自上戰場,親自滅了韃虜?”五皇子的聲音逐漸訝異,帶著難以置信。
連學子們都恨不得披鎧甲,激憤慨的皇長子怎麼能不愿去呢。
可他又不能真的去,北疆戰事三五年難平,回來之后就真的與太子之位無緣了。
“兒臣……兒臣自然是愿意去的。”大皇子不得已張口,“兒臣愿意為了家國舍棄一切,便是奔赴北疆也在所不辭,只是在那之前,兒臣要為父皇分憂,要充盈國庫,要儲蓄足夠的糧草戰斗。”
兵馬未,糧草先行。
這八個字足以證明,打仗的時候是有多燒錢,多費糧食。
大皇子思慮的倒也沒錯,甚至與方遠的觀點契合,但終究還是落了幾分士氣,讓不憤慨的學子都有些失。
“看來大皇兄是去不了了,這滅盡韃虜的事,只能給邊疆的將士了。”五皇子輕嘆,“也不知道離家的人啊,多久才能歸來,是否能為父母送終,又是否能與妻兒相伴。”
他點到即止,沒有說太多。
但這話里話外的路,卻已為止戰鋪好。
許默幾次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抬起頭,卻又生生按下去視線,強著激接話,“但愿以戰止戰,商量和談后,能夠讓邊疆的戰士早日歸家。”
“讓邊疆的戰士早日歸家!”不知道誰跟著喊了一嗓子。
無數學子的熱再次沸騰。
“讓邊疆的戰士早日歸家!”
“歸家!”
誰不想,回家呢!
不知道誰吸了吸鼻子,抑啜泣的聲音。
許默再忍不住,側著視線瞥過去,卻只看到黑纖細的背影遠去,重新于屏風后。
那個人,聲音嘶啞中帶著悉,悉中又著陌生。
他跟大皇子作對,他為許默鋪路,他究竟是誰。
心中的答案呼之出,但又始終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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