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起初偏安一隅的靜妃娘娘忽然惹來禍水,被誣陷以巫蠱之害人開始,到鄭貴人徹底得勢,卻在如日中天的時候被查出了私通外男穢宮闈,再到如今宸妃復寵,一舉封后,宮中的腥風雨可不比朝堂上的明槍暗箭好應付多。
“或許吧。”郡主也不有些唏噓,“這麼久不見,也不知淮安王現在過得如何了。”頓了頓,接著道,“嫂嫂,你時常想念宇祐麼?”
花想容凝眉答道,“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當初沒有找到他的時候我整天發瘋似的想著他,想著他是不是吃了苦了罪,在別人那里是不是過得不舒服。”倒了一杯熱茶,著彌漫開來的薄霧接著道,“可淮安王將他帶走后,這麼久不見,我也沒有先前那般焦急了。”
“我不是個好娘親。”花想容自顧自的補充了一句,聲音低沉,帶著些愧疚。
心中覺得只要把孩子生了下來,就該竭盡所能的陪著他長大,可自己錯過了他三歲以后幾乎所有的日子,如今竟然連想都不怎麼想了,當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還不是因為你放心淮安王。”郡主笑了笑說道,“天下母親那麼多,每個都是不一樣的,嫂嫂何必用其他人的標準來衡量自己。”
花宇祐份特殊,和尋常家的孩子自然不能同日而語,留在京城對他沒有半點好,花想容送他走也不是因為不負責任,完全沒有必要如此愧疚。
“不過,這幾日我總是莫名的夢見他,夢里他不停的在哭。”花想容嘆了一口氣說道,“這種覺……不大好。”
郡主說的對,的確很放心花宇祐跟在褚辰景的邊,有時事多太忙的時候甚至會暫時忘記這個孩子,連著幾日夢的況更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令有些擔心。
“大概是太久沒有見了吧。”郡主寬道,“夢境這種東西當不得真,你別太放在心上。”
花想容喝了一口熱茶定了定神,“你說,他們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來自現代,完全是個無神論者,按理來說完全不需要郡主來勸。但夢中花宇祐的哭聲實在太過清晰,直到醒來都一直縈繞在耳畔,實在無法忽視。
“不如這樣。”郡主想了想提議道,“明日我就往淮安寫一封信,讓他親自和你報一聲平安,免得你整日提心吊膽的放心不下。”
“這樣自然最好。”花想容的面上總算恢復了些笑容,點頭說道。
藥王谷外。
柳芙毓費了一番心思才在大陣中找到早已經迷失了方向的褚辰景,他如同一個沒頭蒼蠅般在大陣中四試探,連自己其實一直在一片地方來回打轉都不知道。
“殿下,歇歇吧。”柳芙毓住他道,“等休息好了,我帶你出去。”
看得出褚辰景已經很累了,多半是背著花宇祐的尸在大陣中走了一夜都沒有停下休息。
他還像當年一樣固執,他說他要離開藥王谷就一定要離開,就算耗盡最后一力也要走出去。
“殿下,你不是想出去麼?”柳芙毓見他不為所,接著說道,“可是你若是累死在大陣里,就真的要等著老谷主來給你收尸了。”
這句話總算了褚辰景,他頓住腳步,將花宇祐輕輕的放在一旁,大口息起來。
柳芙毓上前,將一壺酒遞到了他的眼前。
褚辰景心中不滿和怨恨的只是老谷主和柳芙霜,沒有拒絕柳芙毓,接過酒壺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他干裂,嚨干干的疼,連著灌了幾大口酒才好轉了一些,開口的時候聲音沙啞,“多謝。”
柳芙毓坐在他邊,看著他眼中的說道,“節哀。”
他多半是不眠不休的趕到這里,昨日守了花宇祐一天沒有休息,夜里又背著他的尸四轉了一整夜。
“他們并不是不愿意救宇祐。”柳芙毓主開口打破沉默,替老谷主和柳芙霜解釋道,“宇祐死在藥王谷,其實大家都很難過,你也別太責怪他們了。”
褚辰景移開了目。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里麼?”柳芙毓見他聽不進去,便干脆換了個話題。
“京中是不是出事了。”褚辰景離開京城多年,卻和當年一樣敏銳。
“是。”柳芙毓點頭道,“柳家已經不復存在了。”
淮安地小且偏僻,柳家覆滅已經算得上是震驚天下的事,褚辰景卻至今都沒能知道消息。
“不復存在?”褚辰景吃了一驚。
“皇上疑心我謀反。”柳芙毓說起來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是平王殿下他們想盡了辦法才讓我假死蒙混過關。”
柳芙毓將這段經歷說的輕描淡寫,褚辰景卻已經足夠從這些話中聽出當時京中的雨腥風。
“我出了京城之后就藏在了這里。”柳芙毓接著說道,“他們若是真的鐵石心腸,就不會收留我了。”到底還是將話題引回了這件事上。
褚辰景似是早有準備,也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殿下,每個人的生死都是有數的,病膏肓的時候真的會神仙難救。”柳芙毓沉聲說道,“老谷主他們只是為醫者見慣了生死,因此平靜些罷了。”
“如今京中形勢如何?”褚辰景看起來依舊不打算接藥王谷對待花宇祐的態度,轉而問起了其他事。
柳芙毓答道,“平王殿下做了林軍統領,與易親王的關系緩和了不,宮中……鄭貴人失勢,宸妃娘娘復寵。”一邊說一邊覷著褚辰景的神。
褚辰景卻并沒有像預期的那般流出悲傷或是大仇得報的緒,整個人如同麻木了一般,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問這些,你是要回京城麼?”柳芙毓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褚辰景不置可否,算是默認。
柳芙毓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姐姐說的有些道理,褚辰景和先前不一樣了。
先前認識的是一心想要遠離京城的凌王,如今坐在邊的卻是想要重新做回威風八面的凌王殿下的淮安王。
直到此時柳芙毓才終于明白褚辰景眼中那先前不曾有過的東西是什麼,那不僅僅是歲月磨煉出的滄桑,還是野心和抱負。
一時間也說不清這樣的轉變是好還是不好。
“想不到不管是你走的時候還是想要回去的時候,給你送行的人都是我。”柳芙毓的笑容多有些苦,“算是緣分吧。”
褚辰景冷的神緩和了一些,聲音依舊沙啞,卻顯然多了些,“多謝。”他惜字如金。
“上次送行的時候我還有柳家的令牌送你,如今只有這一壺酒了,還殿下不要嫌棄。”柳芙毓說出這話的時候只覺得世事無常。
“怎麼會。”褚辰景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是好酒,我在淮安從沒喝過這麼好的酒。”
“殿下在淮安苦了。”柳芙毓嘆了一聲,“皇上也真是狠心,你說你要出京,他就真的舍得把你打發到那種地方。”
“天家向來無。”褚辰景像是把世事都看,“父皇若是會念半分舊,我母妃也不會那麼冤枉的死在冷宮里。”
柳芙毓移開了目,剛剛提起宮中之事時他一副麻木的樣子,此時看來他到底還是把這份仇恨記在心底,只是埋得比先前更深,很的時候才會翻出來回憶一番罷了。
直覺這不是個好兆頭,或者說今日和相談的這個褚辰景從頭到腳都不對勁,可說不出不對的地方,又不能勸他放下殺母之仇,只好不予置評,靜靜的聽著。
“你想把宇祐葬在哪里?”柳芙毓目一轉,看到花宇祐的時候心中驀的一疼,不自的問道。
“回京的路上,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吧。”褚辰景抬眼著遠方,“總歸不能是淮安,不能是這里,也不能是京城。”
在他的眼中,這是幾個會讓花宇祐不開心的地方,一個又臟又,一個人心涼薄,一個束縛太多,絕不能做他的長眠之地。
“宇祐離世的時候能在你的邊,還不算太過憾。”柳芙毓搜腸刮肚的想出了一句寬的話。
花宇祐的出生或許是一個謀帶出的惡果,但他卻無端累。
不知生父,母子分離,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好日子卻又英年早逝,憾的事太多,好在最后的最后還有一件無憾的。
“可是他至死都沒能見到他娘親最后一眼,也不知道親生父親究竟是誰。”褚辰景截口,聲音沉重。
柳芙毓經他提醒才忽然想到了花想容,至今也沒想清楚到底該不該讓花想容知道此事的真相,不過現在看來也不用傷腦筋了,褚辰景一回京,花想容自然什麼都會問出來。
“夫人可有什麼話想要我帶給京中的人麼?”褚辰景看了看天,覺得自己已經恢復了一些,站起來問道。
柳芙毓跟著站了起來,“沒有,一個在別人眼中已經死了的人,就該消失得徹底一些。”頓了頓,“走吧,我帶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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