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氏跟宋氏擼袖子對罵，陳郡則轉向上博叢。上博叢含笑沖點了下頭。

上博叢跟上云長相很相似，看上去有種歲月浸潤的慈和，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心生好，同時也會覺得他強大如山，不是個能夠輕易撼的。

陳郡心里想著，面上微微俯：“陳郡見過姨夫。”

陳郡是晚輩，上博叢是長輩，按理晚輩第一次拜見長輩，長輩都要給見面禮。

上博叢做家主日久，這習慣也是天生的，聽見陳郡喊自己姨夫，下意識的就要拿玉佩——

不過目前的形麼……

他手落到掛著玉佩的絡子上，只一就松開了，目里頭帶著笑意，聲音卻極為有安的道：“讓你驚了，都是我們失禮了。”

卻執意不提陳郡跟上云之間不存在婚事的話。

不過陳郡既然來了，自然是想搞清楚其中真相的。看得出大宋氏跟宋氏姐妹之間關系很好，越是這樣，越不愿意讓母親為了跟大宋氏反臉。

既然大宋氏不肯說，那問上博叢也是一樣。

“有些事，陳郡還想請姨夫為我解，若是有說的造次的地方，還請您海涵一二。”

這樣說，上博叢已經想到要問何事，聲音里頭就帶了一苦笑：“你問吧。”

陳郡想直接問“大姨母為何執意讓我嫁給云表哥”，可剛才無論怎麼問大宋氏，大宋氏都不肯說，顯然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那麼來問上博叢，他能回答實話的可能就變小了，還不如先試著旁敲側擊。

“我想問大姨母執意讓我嫁給云表哥，是為了云表哥的前途或者說仕途麼？”

果然上博叢聽了這個問題，像是松了口氣，笑著搖頭：“上家已經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用不著聯姻。”

陳郡點頭，真誠的說了一句：“我也是這樣想的，否則憑云表哥的家世人品，什麼樣的好子娶不上，說句不夸張的，便是娶當朝公主，估計也是可以的。我之所以提前將這話問了，也是因為現在正是大陳跟北魏戰時刻，因為上姑娘嫁去了北魏，我是擔憂上家借著拿我來迫鎮國公府……幸好，幸好，我本就覺得這樣的可能不足一，果然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話里刺了上家一下，卻又很快的鳴金收兵，將刺收了回去。

上博叢微愣，再去看兒子，果然見兒子臉紅耳赤，一副做了卑鄙小人的樣子。他不暗笑，兒子年紀大，這些年也走過不地方，有許多經歷，可現在看來他的城府還趕不上眼前的外甥……

或許人經歷的多了，城府也會相對應的增加吧。

上博叢很贊賞陳郡，可同時又覺得有點可惜，作為男人，他同全天下的大部分男人一樣，都喜歡單純天真毫無心機人，可作為家主，他也同時欣賞那些有城府，又聰明沉穩的人。

他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有反駁，也沒有計較陳郡話里的失禮，就像個寬和的家長一樣。

陳郡不由笑道：“既然不是為了聯姻，那親的話，看上去就是為了親，可惜我早就跟云表哥說過，我一直拿他當親哥哥看待，并無男之意，再者，我們倆是實實在在的親表兄妹，緣關系很近，說實話，如果結合，也不利于子嗣，將來孩子生下來出問題的可能很大。”

一說這個，大宋氏跟宋氏突然都停下了。

兩個人都看著。也是震驚于的冷靜自持。

大宋氏更是呆滯了片刻，而后生的問：“是，嗎？”

陳郡點頭：“大圣僧跟我說的，我早就跟表哥說話，想來表哥也查驗過，對嗎？”

上云在爹娘面前，完全被打了配角，他臉由紅轉白，神凝滯僵的點了點頭。

陳郡微笑，敢打賭他不敢在他爹娘面前說出自己只親不要孩子的話來。

大宋氏苦思冥想，極力的反駁：“不對，那你大哥跟你大嫂就是表兄妹。”

宋氏自然是支持兒的，立即道：“嘉苒是從兄的閨，可不是親表兄妹。”這時候出奇的擅長抓重點，反正阮阮跟云兒是親表兄妹，其他的什麼堂兄從兄的，那都不一樣。

大宋氏本不服，挑了眉道：“那就不生孩子，讓云兒納妾，妾生了，去母留子，給阮阮養是一樣的。”

“上宋氏你別太無恥了！”宋氏掐腰開罵，這次直接連上的姓也給大宋氏添上，可見是氣急了。

陳郡心里卻咯噔一下，排除了名聲權勢地位名分的緣故，連子嗣都不要，卻仍舊執著，難不大宋氏就想讓跟上云睡覺？

大宋氏不甘示弱的跟宋氏懟：“我都拼著不要嫡孫子了，你還想怎地，難不你將閨嫁給別人就一定好了？”

宋氏：“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再說我閨誰也不用養，自己就能養活了自己，還能養活一大群百姓，比你兒子有出息！”

此話一出，在場的上博叢汗，上云郁悶，陳郡苦笑。

不過實在不想繼續吵下去了，腦仁疼，于是抬手將宋氏拉回座位，轉頭對了上云道：“云表哥的心意以前也告知過我，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好好養育過，是絕對不會養別人的孩子的。阿娘可以作證。”

宋氏使勁點頭，點完卻想起那日讓陳郡抱了青蒿去見客，陳郡拒絕來，一下子愣住了。

陳郡繼續道：“我不會別人的孩子超過自己的孩子，也不喜歡別人的孩子我娘親，永遠都沒有這樣的涵養。”

上博叢不看了陳郡一眼。

他聽得出來，說那些話，聲音語調沒有起伏，緒更是毫無波，這樣的話，若不是太會作假，那就是說的是心底一直以來的心里話。

他再看向宋氏，宋氏的神里頭則帶著悲戚。

大宋氏則息不止，卻又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樣子。

上博叢著重傷未愈，聽了這些話臉越發蒼白的兒子，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覺。

從前他聽人說陳郡，那樣飄零的世，先是被拐賣，而后被人著意培養，送進宮卻又被賜給盛王爺為妾，便是為妾，卻又不安分守己，而是一旦得知自己的份，便拋夫棄子的回到父母邊，便是這些經歷，讓他先為主，雖然知道是大宋氏的外甥，可心里卻十分不以為然。

上博叢是覺得陳郡配不上上云的，不過因為鎮國公嫡的份，他也勉強可以接妻子的建議，讓為嫡妻，可他早就想過，陳郡之外，一定要為兒子好好的選幾個側室，一方面是開枝散葉，一方面也是因為對陳郡為人母的不放心——能拋棄兒子的人，他怎麼放心讓當自己孫子的母親？

卻不料，今天的話，著實讓上博叢大吃一驚，也讓他對陳郡有了改觀。

表面上，陳郡說那些話，顯得自私又毫無人，可恰恰那些話卻是最真實的人。

人誰會別人的孩子超過自己的孩子？

別看大宋氏整天懟上云，做這一切，也是為了上云。

從前，還是他小看了人家。其實，他仔細想想陳郡在陳國的所作所為，便能明白了。

說到底，還是先為主的觀念害死人。

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親自去大陳，親自去為兒子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