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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不亮，謝小花和平常一樣去敲書房的門，敲半天沒靜，就推門走了進去。

老爺很晚起，哪怕休沐在家，也準時準點起來。

今兒個是怎麼了？

進到門里，他先聞到一濃濃的檀香味。

奇怪，老爺最恨男子熏這個香，熏那個香，這檀香味兒從哪來的。

于是，謝小花自作主張的打開了窗，晨曦中，他看到老爺直的平躺在床上。

“老爺？”

“老爺該起了！”

兩聲，沒反應，謝小花走上前，輕輕推了推人……

片刻后，一聲驚天的慘聲，響徹云霄。

閣大臣謝道之服毒自盡了，死在書房，服穿得妥妥當當，頭發梳得一不，面平靜而安詳。

如果不是角流出的一黑，他就像往常睡著的模樣。

事先沒有任何的征兆。

謝道之半夜回府后，見老太太已經睡下，便回了書房，也沒把長子到邊，再叮囑幾句。

他甚至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書案上用鎮紙著的，是多年前晏行寫給他的那一封信。

謝知非一路跌跌撞撞趕回謝家時，人還沒殮。

謝道之躺在那里，安安靜靜的。

唯一的變化，是兩頰深深凹陷下去。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巍巍地出手，上了謝道之的臉。

往常這張臉也沒有太多的表，很多人形容這張臉是一張老謀深算的臉。

但謝知非知道，他沖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時候，是怎樣的生。

他會挑起眉，睜大眼，故意出一副兇相，可謝知非不怕，他眼睛流出的是暖的，笑意藏在里面。

你不能這樣。

我們之間還有賬沒有算清楚。

謝知非一把揪起死人的前襟，整張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極為扭曲。

“你給我起來，起來啊……你不能死，你憑什麼死……起來……給我起來……”

“老三！”

“三弟！”

“三哥！”

“三爺！”

“三兒……”

謝知非茫然轉過，看著面前的一張張臉，揪住其中一個。

他沒看清揪著的人是誰，只是迫不及待的說：“你聽到沒有，他我三兒，他還在我三兒！”

“三爺。”

謝小花滿臉是淚：“老爺他……去了！”

“沒有！沒有！沒有！”

謝知非咆哮著。

“他我三兒，剛剛才的，你是不是耳朵聾了？你們一個個都耳朵都聾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哭聲。

你們為什麼要哭？

幾個時辰前，他還在城門口等我呢！

他讓我陪他走走；

他問我藥苦不苦？

我想說苦啊，都苦死了，可我沒有說出口，冷著一張臉對他。

我恨他啊！

他怎麼能那樣算計鄭家呢？

謝知非茫茫然轉過，看著床上睡著的人。

現在呢？

我去恨誰？

我該去恨誰？

淚，終于從謝知非的眼里噴涌而出，與此同時，間也涌出一腥。

他一張，吐出一口黑來。

“謝五十。”

裴笑魂都嚇沒了，上前死死的從后面抱住他。

這一抱，讓謝知非突然想到一年前，也是在這間書房，他看到他趴在書桌上，湊過去。

兩行濁淚從他眼里滾下來，他哽咽著說：

“三兒啊，父親這輩子，再也沒有父親了！”

謝知非力推開裴笑，跪倒在地，沖著床上的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父親啊——”

……

人死不能復生，但喪事得持起來，設靈堂，殮，裝棺，給親朋好友報喪……

一件一件事都得有人拿主意。

老太太驚聞兒子死訊，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太太吳氏，柳姨娘哭得哀哀絕；

三個兒子，兩個兒一個比一個傷心絕。

關鍵的時候，大朱未希挑起大梁，與謝小花一道將事一件一件命人辦下去。

報喪的人到了別院，晏三合沒有問謝知非如何，而是詳詳細細地問了謝道之的死狀。

問了好幾遍，才放人離去。

李不言見問得這樣細致，忍不住問：“三合，你是覺得謝道之的死，有什麼蹊蹺嗎？”

晏三合沉默了很久，才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自盡。”

“為什麼？”

“因為……”

晏三合瞳仁一沉。

“因為一個心腸的人，不會對鄭家用此毒計；也因為，趙亦時都說會把事下來，他還有什麼理由要去死？”

“會不會是疚了？”

“十年了，他都活得好好的，這個時候疚……”

晏三合的聲音輕而，“會不會太晚了一些？”

李不言：“……”

轟隆隆，悶雷從遠傳過來。

晏三合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忽然覺得茫然無措。

謝道之死了，心里不僅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反而說不出的沉重。

為什麼呢？

“不言，陪我去謝家吊唁。”

“你不是說此生再不踏謝家半步？”

“我不放心三爺。”

……

謝三爺坐在靈堂里，整個人呆呆傻傻。

有人來吊唁，他聽到一聲“拜”，就磕頭，聽到一聲“起”，就直起，像個提/線/木/偶。

“晏姑娘到——”

晏三合走進靈堂，目第一時間落在謝知非上。

這人一喪服跪在地上，眼眶凹陷，眼神空。

他沒有朝晏三合看過來，目死死地看著邊的棺材，似乎在期盼著棺材里的人能睜開眼睛，從里面走出來。

晏三合的心，一下子痛了。

昨兒夜里，他問，第一次遇見是在什麼地方？

他并不知道，那一幕像刻在的腦子里一樣。

昏暗巷子盡頭，他一只腳著地，一只腳踩著墻，雙手抱在前，沖緩緩勾起一抹笑。

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那樣子多好啊！

欠揍，卻渾充滿了朝氣。

不像現在。

晏三合收回目，走到靈臺前，拿起一支香，在燭火上點著，香爐，然后跪地磕頭。

因為是平輩，家屬只是把子拱下，頭低下。

最后一個頭磕完，晏三合沖謝而立點了一下頭：“多保重。”

謝而立眼淚汪汪，剛要說話，卻聽外頭有人高喊。

“太子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