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霞蹙眉:「是不是夫子們教學的方式不適合你?」
「書院夫子們教得都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徐靜書趕忙強調,「今年就考得很好了,真的。前幾日的二月小考,我除了蔔科乙等,其餘五門都能拿甲等。」
每回小考結束,都會在一旁聽著同窗們對題,算得很準的。
「若我沒記錯,你們的二月小考,昨日下午才考完最後一門,」這下林秋霞更驚了,「昨日才考完,你怎麼也要後天休沐結束回書院看了榜單,才能知道考績結果吧?」
徐靜書也不好說自己「掐算了兩年早就輕車路,輕易不會算錯的」這種話,只能垂下小臉弱聲囁嚅:「若、若林典正不信,後天可以讓人去書院看榜。」
「你別說,我還真會去,就瞧瞧你這小姑娘是不是真這麼神,」林秋霞笑了,「鐵口直斷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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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來有往聊了一會兒後,氣氛便稍稍鬆弛了。
林秋霞托腮笑著對面的小姑娘,慨道:「哎,你這世,倒和我差不多。我也是家中兄弟姐妹多了,爹娘養不了,便只能自己出來掙個前程活路。咱們這種形,是比別人難些。但咱們比別人能扛,對不?」
「對!」相似的出境遇讓徐靜書覺得十分親切,說起話來也沒先前拘謹了。
「別說,我瞧著你這子,與我十幾歲求學時還真有幾分相似。那時我也膽小怕人,說話都不敢大聲。」
「可、可你後來了大英雄,很勇敢,很威風,」徐靜書羨慕又敬佩地看了一眼,小小聲聲道,「而且你對王殿下……」
林秋霞笑著扶額:「你覺得我對殿下很兇?」
「不,不是兇,」徐靜書斟酌了一下措辭,「我可以問個……冒昧的問題嗎?」
「嗯,你問。」
「你為什麼,不允殿下的求親?他待你……」雖說不上個什麼道理,但總覺王極其心林秋霞,而林秋霞對王,也並非無意。
「他待我很好,我也傾心於他。但他生來是參天大樹,我不能像藤蘿那般的姿態去依附於他,」林秋霞抬起笑眸著湛藍碧空,「我得將自己也站一棵樹。」
然後,底氣十足地與他枝葉覆、相連。
這才是兩個人相攜白首的,最好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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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有雲「醍醐灌頂」,就是人有時會在某個瞬間,沒什麼道理地突然就開悟了。
林秋霞的話仿佛打通了徐靜書的任督二脈,長久困頓於心的某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鬱結在這個霎時突然清明。
當年在萬卷樓就想好要早些謀職自立,儘早結束在姑母家吃閒飯的日子。
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念頭在心中越來越堅定,甚至不知不覺摻雜了些許說不上來的偏執與倔強,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走這條路。
自己一直沒明白這偏執與倔強從何而來,直到聽了林秋霞的自述心路,開悟了。
也不願像弱的藤蘿、菟那般,始終以依附的姿態站在表哥旁。他始終以兄長的姿態在予庇護、照拂,卻不想只是他的小妹子。
不知這非分妄想是從哪一日開始滋生的。
但知道,很想有一天,能頭頂著天,腳踏著地,站得直直的走到趙澈面前。
哪怕那一天要很久才來,也沒有關係。
若那時他已妻眷、兒群,便坦坦告訴他:謝謝你。因為你,我了和那你一樣好的模樣。
若彼時他心上、側也無旁的姑娘,那就會告訴他——
你是我年的心事。如今我終於好如你,你願不願牽住我的手?
無論最後會得到怎樣的回應,於,那都是最好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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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靜書匆匆向林秋霞執了辭禮,隨手抓了一顆櫻桃果塞進口中,就往半山亭的方向跑去。
侍者還在先前的地方肅立,見去而複返,趕忙見禮。
徐靜書顧不得回應,努力平復著紊呼吸,一步步走向亭中。
趙澈正在悠閒喝茶,面前那盤櫻桃果已空了小半,顯然一直很耐心在這裡等回來。
聽到腳步聲,他將手中杯盞從畔拿開些,卻並未放下,只是偏過頭來,試探地問了一句:「表妹?」
徐靜書沒有應聲,隻把心一橫,拎起擺大步邁上亭前石階。
步子又急又快,渾裹挾著前所未有、與長相做派全然違和的兇猛氣團,一陣風似地衝步上前,傾在他上飛快一啄。
猛兔撲虎,大約也就是這樣了。
接著,眼疾手快地從桌上盤中又抓了一顆櫻桃果,頂著快滴的大紅臉將它塞進趙澈掌心。
力持鎮定地將雙手背在後,眼神卻忍不住遊移,本不敢看趙澈的表。「說,說好的,收、收下這顆,你、你就同意了哦!」
趙澈茫然以指尖撚了撚手中的果子,又指了指自己的:「方才……那是什麼?」
那是徐靜書蓋的章。是即將年的怯的。
是心懷僥倖地希他能等一等。
等長最好的模樣時,來牽他的手。
「我、我拿果子了你一下,」頭頂快冒煙的徐靜書瞪著亭外扶疏花木,睜大眼睛說瞎話,「而已。」
這大概是這輩子能做的,最最膽大妄為的混帳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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