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妙妙選夫風波(二)
元暉元晨帶著兩個宦下了樓,就一道去拉那人:“別鬧了!”
那人卻蠻橫得很,擼著袖子就想打架。方才被他惹了的那客人也在氣頭上,指著他罵道:“姓謝怎麼了!究竟是誰找的碴,在座的都瞧得清清楚楚,老子不怕你!”
那宗親一聽自然更是來氣,狠命一掙把元暉元晨連帶幾個宦都甩了開來,直撲那人而去。
元晨面鐵青,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一拳便朝那人揮去。
這一記拳頭,打得那人兩管鼻直流而下。他了一把,轉而朝元晨怒吼:“你小子不要命了!”
“呵,你當就你姓謝?我也姓謝!”元晨說罷擋開了趕過來要替自己擋事兒的宦,眼瞧著二人要就此大打一場,幾名令衛及時趕了進來。
為守那個沒穿飛魚服的正是陸麟。他原是在回府的路上上了幾個剛從宮中出來的弟兄,想著索找個館子一道吃飯,路過酒大坊見有人鬧事就進來瞧了一瞧,沒想到在這兒又上了皇子們。
元暉趕忙邊遞眼邊一揖:“陸大人。”
“……啊。”陸麟便明白了他這是不想揭明份,咳了一聲,只問,“這怎麼回事?”
元晨趁機退開了兩步,一指那人:“這人自稱是宗親,在這兒鬧事。”
“……”陸麟想笑,給憋住了。
宗親和皇子打起來,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接著他看向那宗親:“跟我去趟衙門。”
那人估計是醉大發了,揮著手罵罵咧咧:“你算什……什麼東西!也敢管我!”
陸麟懶得跟個醉鬼置氣,正要示意手下直接拿了人走,忽而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二樓傳下:“他管不了你,我來管你。”
眾人抬頭一瞧,只見一十六七的著華貴,正站在二樓的扶欄後冷眼看著底下的爭執。
元晨不由蹙眉:“妙妙!”
謝妙輕哼了一聲:“六哥怕什麼?又不是丟人的事,丟人也不是咱們丟人,是他丟人。”
說罷就一步步下了樓,那醉漢目渾濁地看著,搖晃著要上前:“你又是什麼人!”
陸麟一把攔住了他,謝妙站定抱臂:“憑你也敢仗著宗親的份在這兒欺負人?我們兄妹七個平日裡都小心得很呢!陸大人也別往衙門去了,直接押他進宮。也不需讓這種不爭氣的宗親汙了父皇的眼,押去東宮讓我四哥辦了吧!”
——這話一出,傻子都知道了是誰,堂中頓時一片行禮問安聲。謝妙卻懶得多聽這些,只覺宗室裡出了這麼個人真是噁心死了,人一眼都不想多看!
是以便逕自向外走去,馬車就停在外頭,宦趕忙上前扶上車。元暉元晨相視一,元暉歎道:“我陪妙妙回宮,你上去跟大哥說一聲。”說罷就出了門。
謝妙真的對這種事很生氣。覺得這種不爭氣的宗親,會敗壞父皇的名聲。
就算這人是不起眼的旁支宗親又如何?民間百姓才不在乎那麼多,他們只會指著整個謝氏罵。
於是元暉哄了一路,還從車中的果脯盒子裡了棗出來喂。謝妙沒對那人消氣,倒被他給搞無奈了,一把拍開他的手:“五哥你幹什麼啊!我不是小孩子了!”
哥哥們打小就拿點心餞一類的東西哄,弄得八九歲那時一度胖得有些過火,後來竄了個子才又瘦下來。
元暉便笑了聲,將那顆棗丟進了自己裡:“別生氣了,跟這麼個人不值當。四哥一會兒必會嚴辦,你消消火兒。”
謝妙一喟,努力地平復了一番心神。然後就倚到元暉肩頭,抱住了哥哥的胳膊。
“困啦?”元暉噙著笑問。用完午膳準困,若不讓睡,下午便總是一副隨時都能暈過去的模樣。
謝妙就這麼睡了過去。騎著馬押著人隨在車邊的陸麟一直笑聽著車中對話,眼下見沒聲了,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看。
秋風正好將車簾吹起了一個角,他便看到敏熙公主倚在五皇子肩頭,睡得十分安詳。
面容白皙,面上的桃花妝溫溫的,鬢邊垂著烏髮,像書中所寫的那種善良賢慧的孩子。
可適才在酒大坊裡,又霸氣得很,張口便是“憑你也敢仗著宗親的份在這兒欺負人?”。
果真是被帝后和皇子們悉心捧大的公主。
陸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會兒,發覺不妥後,又強自拉回了視線。
然後他心下自嘲著嘖了嘖:反正看不上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履歷曾被呈到面前過,最後不過石沉大海罷了。
半個時辰後,幾人進了宮門。謝妙小睡了一覺後神也好了,挑開車簾見陸麟押著人就要往東去,便喚了一聲:“陸大人!”
陸麟停下腳,又折回來兩步。謝妙搭著宮的手下了馬車:“我也去東宮。”恨恨地看著那宗親,“我要看看四哥怎麼置他。”
那宗親打從知道是敏熙公主後就嚇得酒全醒了,當下一個字都不敢說,哭無淚地杵在那兒。
陸麟只覺每說一句話,自己的心跳都要上一陣。著怔了半晌,才道:“……別了吧。”
“?”謝妙不明就裡地看著他,“為什麼?”
“那個……”陸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阻攔,啞了一會兒終於尋到了個藉口,就了臉頰,“殿下妝有點花。”
謝妙一下子捂住了臉,再看看五哥被蹭了一塊白的肩頭,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不由面紅耳赤。
其實,倒不在意讓四哥看到妝花,可是陸麟是外人啊,讓陸麟看到,就覺得丟死人了。
便死死低著頭道:“那……我先回去補妝了,辛苦大人。”
“……公主慢走。”陸麟臉上也莫名地發了燙。謝妙轉就走,大約是因為覺得丟人的緣故,走出一段後還按捺不住小跑了兩步。
元暉目送著,又鎖著眉頭看看陸麟:“陸麟,你再盯著我妹妹看,我可揍你了。”
“不敢不敢!”陸麟趕盯向了地面,清著嗓子向元暉一揖,便押著人去了東宮。
讓謝妙比較意外的是,近來忙得據說連吃飯都在看摺子的四哥在當晚空去了一下的寢宮,跟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自己怎麼置的那個宗親。
“杖了四十,罰銀五千兩,革除宗籍。”
——這事詳詳細細地說,也就這麼幾個字。
於是謝妙有點納悶起來,認真地看了看元昕:“四哥,就這事……你不用親自跑一趟吧!”
讓個宦來說一趟不是一樣的嗎!
元昕看著笑笑:“這麼不當回事嗎?陸麟跟我說你今天氣壞了,我不放心,來看看你。”
“……早沒事啦。”謝妙咂了咂,“當時在氣頭上罷了,過去了就好了。”
嗯?
元昕品出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仔細想想,陸麟今天在東宮說的那句“公主殿下十分生氣,請殿下務必嚴辦”,確實反常。
陸麟平日裡不是這種會看旁人心說話的人,他素來都是辦差歸辦差,只按律例說話,私人恩怨都擱到一旁。
也正因為這反常,元昕把這話當回事了,怕妙妙真氣出個好歹,便跑來看看。
但現下,妙妙並沒有那麼生氣,陸麟那話……
元昕重新回憶了一番,覺得只能有一種解釋了——陸麟把妙妙的緒看在了眼裡,不經意間就影響了他舉止。
而且陸麟今天確實總是走神。
他便瞇眼打量起了小妹:“妙妙,你跟陸麟說什麼了?”
“啊?”謝妙想了想,“沒說什麼啊,就說讓他把人押去東宮給你,沒了。”
“哦。”元昕點了點頭,“你們時常見面嗎?”
“沒有。”謝妙誠懇道,“今天第一回見,在大哥那裡上的。”
……這麼聽來也不像有什麼。
元昕到此就做了罷,跟謝妙又隨意閒聊了幾句,就回東宮忙去了。
然而,千百年後有句話“懷總是詩”——元昕這天沒探出個所以然來,過了兩天不到,謝妙卻自己想出了個所以然。
發現,自己總是在想陸麟。
讀書的時候,會忽然想到他箭的樣子真好看;睡覺閉上眼睛,會看到他帶著令衛趕進酒樓。
想到他箭贏了大哥,會不由自主地笑;想到他說妝花了,又會忍不住地臉上發燙。
從來沒有對誰這樣過。就是六個哥哥一起拿開玩笑時,臉上也不會燙那個樣子。
很快就明白了。接著難為了兩天,就說服自己接了這個事實。
跟自己說,這也沒什麼。反正父皇為挑的人裡本來也有他,這有什麼開不了口的呢?
所以,便先去跟母后說了:“母后,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當天晚上,父皇就知道了:“什麼?妙妙喜歡上了一個人?”
第二天上午,皇帝把六個兒子都進了宮,他言簡意賅地一說,六人含著滿目詫異異口同聲:“誰啊?!”
“陸麟。”皇帝道。
“……我就知道!”元昕首先嗤笑出聲,“那天陸麟來東宮時就不對勁,一口一個‘公主殿下如何如何’,卻連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接著,元顯沉著道:“陸麟的品倒不錯,學識也好……”
“年紀也合適。”元晉接口,然後元晨說:“長得也可以,站在小妹旁邊也不丟人。”
元暉點了點頭:“陸家也是頗有年頭的世家了……”
“我覺得不行。”突然有了個反對的聲音。
幾人都看過去,元明鎖眉說:“你們忘了嗎?父皇最初提的人裡就有,妙妙沒看上啊!眼下怎麼突然就看上了?你們不覺得奇怪?”
換言之,他怕是陸麟了什麼心眼勾住了妙妙,若是那樣,妙妙嫁過去準定要吃虧。他們這一代經歷的後宮太過簡單,父皇就寵母后一個,沒人鬥得起來,那些深宅大院的算計妙妙本沒接過。
“……我看陸麟不是那樣的人。”元晉替陸麟辯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不過謹慎些也好。三弟既然擔心,父皇不如把人進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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