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三年後。
再過一道年關,元顯元晉就及冠的年紀了。謝遲便在年前先給元顯和夏繁歌賜了婚,等到年後,再給元晉跟褚堇宸賜婚。
賜婚的旨意一下,宮中朝中就都忙碌了起來。禮部要擇定吉日、籌備儀典,宮中的尚服局、尚工局要備吉服。除此之外,工部還要趕挑一風水上佳的地方給兩位皇子作為府邸,因為待得他們了婚,冊立親王的日子應該也就不遠了。
在親王冊封的問題上,葉蟬還和謝遲有點分歧。葉蟬認為先冊封比較好,因為親王的婚禮儀制比皇子要高一截,辦起來更為風。不過謝遲好像對“皇子”這兩個字很執念,他跟葉蟬說:“皇子嘛,皇帝和皇后的兒子。就讓他們以這個份婚,之後再自己當親王去。”
正吃著牛的葉蟬嗆了一下,死死閉住了才沒嗆出漫天皮。
然後趕忙喝了兩口茶,緩過勁兒,失笑道:“你怎麼弄得這麼……難捨難分?他們了婚也不去封地啊,還在安城,又不會見不到面!”
再說,封了親王就不是皇子了?這兩個份並不衝突好不好!
謝遲只搖搖頭,從碟子裡也拿了塊牛,丟進口中邊嚼邊道:“這事你聽我的吧。之後的四個也都這麼辦,對誰也不偏著。”
“好吧好吧。”葉蟬只好由著他了,邊應聲邊手幫他抹掉角粘的點心渣,又說,“這兩天元顯很忙嗎?都沒來長秋宮。”
“……我這兩天也沒見著他。”謝遲眉頭輕鎖,“昨天我想他一起用個午膳,後來宮人回話說他忙著,我想著可能是籌備婚禮的事要他過目,也就沒再催。”
可是籌備婚禮的事又不用他天天過目,哪有那麼忙啊?
謝遲想了想,讓人把妙妙了進來。
妙妙眼下六歲,逐漸出落得漂亮了,穿著一櫻的襦,活潑得讓謝遲一看就想笑,他便把抱了起來:“妙妙,這兩天有見到大哥嗎?”
妙妙搖頭:“沒有。”
“哦……”謝遲點點頭,“那你一會兒去找他玩,問問他最近都在幹什麼,好不好?”
可妙妙竟然脆生生地拒絕了:“不好!”倔強地抬起頭,“我下午要去宜姐姐家裡玩,說要做好吃的給我,我們都說好了!”
……你怎麼這麼饞。
謝遲無奈而笑,想再跟商量商量,又知道謝宜這兩年時常下廚,手藝練得著實不錯,妙妙大概是非去不可了。
他就只好換元晨來,問元晨知不知道怎麼回事。元晨沉了一會兒,跟謝遲說他去打探打探再說。
然後他就找元顯去了。元顯原正獨自在屋裡看書,見他進來,莫名地不自在,頷首悶聲:“六弟。”
元晨也沒說是父皇他來的,只笑道:“哥,你這兩天怎麼總悶在屋子裡?不對勁啊。”
被他這麼一點破,元顯的臉直接唰地紅了。這個話題於是再繞不過去,元顯扶著額頭默了半晌,磕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著要婚了,總有那麼點不自在。倒也不是張,就、就是……”
元晨笑出來:“你不好意思?”
“……算是吧。”元顯沒有否認。
尤其是這幾日宮人還給他尋了些關於……房事的書。雖然他們這幫男孩子先前好奇是也找這類書看過,可見宮人鄭重其事地把書送來,好像一下就不是一回事了。
元顯一下子覺得,婚什麼的,都怪讓人難為的。
元晨悠哉哉地坐到了他桌上:“這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就是個婚嘛,大多數人都會婚的啊!”
又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事。
接著他又說:“再說,你跟嫂嫂又不是婚那天才頭回見,你們都認識這麼久了。”
“……”元顯抬眸覷了覷他,想到他今年才十三歲,覺得一時跟他說不明白。
他只能搖頭歎息:“再過幾年你就懂了。”
“嘁,你拿年紀說事。”元晨翻了一記白眼給他,“你想想,我說的這個理兒對不對?父皇母后當年是真的婚再見面,都也過得好的嘛,怎麼你反倒不好意思?”
“……”元顯沒接話,元晨嘖著看看他,又道,“要不……你去問問父皇,他當年是怎麼過來的?”
“別鬧。”元顯好笑地搖頭,元晨蹙眉:“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看你天天這麼悶著,到了婚禮那天怎麼辦啊?來道賀的朝臣你得見吧?你不能一見人家就臉紅吧?”
剛才他進來的時候,大哥那種莫名其妙的臉紅也太好笑了!
元晨覺得照這樣下去,到時候見了外人,大哥會變得連話都不會說。
所以元晨非要勸著元顯去找父皇“討教經驗”,元顯不樂意去,他就把他拽出了屋。
元顯苦於不好跟他說這一切難為都是自房事而起的,只得先服個,往紫宸殿走。彼時謝遲也剛從長秋宮過去,第一本摺子都還沒拿起來,就聽說皇長子和六皇子來了。
他笑了笑:“讓他們進來吧。”
兄弟倆進了殿,元顯還沒來得及開口,元晨便替他說了起來:“父皇,大哥說婚的事讓他有點難為,想知道您當年是怎麼過來的!”
“難為?”謝遲有些不解,元顯滿臉通紅地在那兒——他跟父皇也沒辦法說自己因為房事而生的彆扭啊!
謝遲想了想,自然而然地覺得他是因為婚這件事而難為。這件事也確實不是小事,婚之後,他的份整個都要變上一變,從他們的兒子變夏繁歌的夫君,變一家之主。
謝遲一哂:“元晨先回去,我跟你大哥說。”
“好,兒臣告退。”元晨自功退,匆匆一揖就跑了。元顯真想跟著他一起跑,然而並不能。
謝遲讓他坐到邊,沉思著,悠然倚向椅背:“我和你母后那會兒……”
元顯抬了抬眼,雖然知道父皇要說的必和他擔心的不是一回事,但還是不住地好奇了起來。因為,父皇母后從來沒跟他們說過剛婚時的事。
卻見父皇嗤笑著搖了搖頭:“我那會兒才十六歲,一門心思想著如何耀門楣,完全沒把婚事放在心上,還覺得長輩們那麼早就讓我娶親有些煩。婚當日,我連合巹酒都喝得心不在焉的,連你母后長什麼樣都沒仔細看。”
元顯:“……”
所以父皇對於這事……也並沒有什麼經驗可談啊!
謝遲的目忽而變得有些意味深長:“現下這麼一想,突然覺得有點憾啊。”
元顯著他,他笑了笑:“這世上,可能有的人一輩子不能婚,可但凡婚,婚禮就總是個大事。你和繁歌……也不是單憑父母之命妁之言定的婚約,父皇希你能珍重這一天。”
他希元顯不要像他一樣,在若干年後回憶那一日時,突然很後悔。
如果他可以有個機會回到那日,他一定好好珍惜每一刻的時,他一定鄭重地告訴葉蟬,他會好好待一輩子。
這麼細一琢磨,真是愈發覺得憾了。
謝遲酸一笑,搖搖頭,又覺得也罷。
畢竟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他和葉蟬之間可稱憾的事,大概也就這麼一件。那時他們連“認識”都說不上,後來日漸絡起來,便再沒有過什麼不快,這樣的人生,該知足了。
最後,他設地地替元顯想了想如何解決那日的難為,笑說:“別不自在。若那天真的彆扭得,就把別的想法都放下,多看看多想想你的妻子,想想有多好,有多。”
不知怎的,元顯好像忽然被什麼緒震撼了一下,然後沉思著從紫宸殿中告了退。
他想去見見繁歌,打從賜婚的旨意下來後,他還沒見過呢,只知道這幾天在長秋宮裡也很忙,各種他需要過目的事也都要過目一遍。
然而元顯走進長秋宮時,卻見繁歌正和母后一起喝著優酪。
優酪是小廚房做的,每日都做新鮮的送來。前陣子是妙妙特別吃這個,後來把母后也勾饞了,再後來繁歌也被帶得一起吃。繁歌又是從膳房出來的人,在吃上面頗有門道。喜歡洗一些櫻桃、去核、切碎,拌進優酪裡,還把這個喜好反過來傳給了母后和妙妙。
元顯一進門,妙妙便開心地喊了起來:“大哥來吃優酪!”
元顯看著繁歌,卻還是不好意思了一下,然後悶著頭走向羅漢床。
葉蟬人添了個椅子給他坐,他好半天都沒鼓起勇氣抬頭。葉蟬大抵能清他在想什麼,也沒有拿這個開玩笑,倒是繁歌見他臉紅,不由自主地也跟著臉紅了起來:“你怎麼啦……”
多想想多看看你的妻子,想想有多好,有多。
元顯回思著這句話,鼓起勇氣抬了抬眼,鬼使神差地開始想像穿上婚服的樣子。
“……看什麼啊!”繁歌不好意思了,站起低著頭要往外去,元顯下意識地一把抓住的手:“我不看了!”
“嘻嘻……”妙妙忍不住笑,被葉蟬拍了下額頭。
葉蟬舀著優酪斜眼瞧著他們,眼看著元顯的臉一分紅過一分,最後磕磕地憋出一句:“你……你特別好看!”
“……”繁歌紅著臉跑了,妙妙實在沒憋住再次笑了出來,葉蟬手捂住的,自己卻也撲哧一聲。
於是元顯也紅著臉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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