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遲無奈而笑:“聽說了。兒臣昨天還奇怪,父皇怎麼突然對那幾條買賣街有了興趣,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倒也不是,朕確實早就想去逛逛。”皇帝輕鬆地笑笑,又斂去了笑容,“朕最近是有些著急,想趕把你的位子立穩。”
“……父皇。”謝遲難免神一僵,歎道,“儲位是該立穩。但父皇別總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您好好調養子,長命百歲才是。”
皇帝含著笑聽著他說,手頭悠閒地夾了一筷子魚喂過去:“嘗嘗火候夠不夠。”
“……”謝遲趕忙就過去吃了,被燙得說話含糊,“還可以再烤烤……”
皇帝點點頭,邊接著烤魚,邊續上了方才的話題:“你放心,朕沒總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想把你立穩,一是為了以防萬一,二是朕有時自私,想若能什麼都不管,過幾年頤養天年的日子也好。”
“?!”謝遲的呼吸窒住了,“父皇您……”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頭:“只是先這麼想想,你不用張。”
“……”謝遲複又啞了半晌,“父皇,兒臣資歷尚淺……”
“朕知道。”皇帝點點頭,“但這都是慢慢來的。有些皇帝年登基,你資歷再淺,也總比他們強一大截,是不是?”
然後他又笑看了看謝遲:“不急,朕會給你歷練的時日。”
先前謝遲替他批閱奏章的那十天,做得就不錯,只是有些時候顯得太仁善了些。但經了巫蠱這一遭,他能覺到謝遲也有了些變化。
這種變化,是能從氣場裡看出來的,眉梢眼底都有所不同。誠然若和他這已年過六旬的老皇帝比,謝遲還得很,但若作為一位年輕的國君,他已很有幾分模樣了。
皇帝也有些慶倖,在私底下相的時候,謝遲還能是一樣的親近。畢竟鴆酒的那件事,雖然謝遲說不恨他時言辭誠懇、想法也清晰,可若心裡有隔閡,他也是能理解的。
眼下的一切如舊,令他欣、令他激上蒼。這種父子間的愉悅相,是他所珍視、所求,卻又多年求而不得的。
“你能做到的,你從未讓朕失過。”
謝遲想著心事,忽而聽見皇帝說了這樣一句。
他初時覺得,這好像是在指他歷練的事,繼而又覺出了別的緒。
但皇帝沒有看他,只是兀自站起了,給魚翻了個個兒。
他不常做這種事,作十分生疏,謝遲便站起幫他翻。然後,謝遲便無意中看到,皇帝的一滴眼淚濺了下來,落在魚上,轉眼就看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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