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元顯說的這些,葉蟬三思之後,沒有跟謝遲多提。
倒也不是有意瞞著他,若他想知道,自然也會跟元顯問。而若當個事來跟他說,他就又難免要為難一陣了。
畢竟這事他左右不了。
再對孩子的事上,他和是一樣的,都不願讓他們委屈。若他們能做得了主,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會讓元顯元晉進宮伴讀。既然做不了主,東宮裡發生了什麼,他們也都只能該如何就如何罷了。
該如何就如何,這實在是令人很無奈的境。謝遲如此,謝逢如此,世上許許多的人都如此。
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都會慢慢強大起來,會慢慢的有更多的事能自己做主。可在那之前,他們都只能認命。
不過在葉蟬自己的心裡,還是將這件事當了個事兒。是孩子的母親啊,無法在外面多護他們是一碼,在家裡可以讓他們更開心是另一碼。琢磨好了,日後在他們回來時,要儘量讓他們無憂無慮,也要儘量讓他們這個家。否則他們早晚會沉溺於那些晦暗的事中,不想看到他們那樣。
於是當天晚上,葉蟬跟謝遲提起來:“明天我們帶他們出去玩一玩吧。聽說附近好景致多,天天悶在院子裡就可惜了。”
謝遲點了點頭:“我也這樣想。”
說罷他又想起了另一事,剛張口要說,又咽了回去,覺得還是到時直接給看為好,給個足夠大的驚喜!
第二天一早,謝遲讓人備了馬和馬車,帶著母子四個一道出了門。
他原本想的是,自己流帶他們騎馬,餘下的人就坐馬車,這樣誰都能休息。奈何元顯元晉一看到馬眼睛就亮了,都嚷嚷著要自己騎。
謝遲便只好讓人又牽了兩匹馬來給他們騎,當然了,會有侍衛在旁邊護著他們。元明見了很嫉妒,便一直要謝遲帶著他騎馬。
最後只剩了葉蟬一個坐馬車,葉蟬暗地想,我才不跟你們爭,哼,外面多熱啊,在馬車裡還有酸梅湯喝!
一行人沿著平緩的山路往上走了半個時辰,走在前頭探路的侍衛折了回來。侍衛稟了兩句話,謝遲一聽樂了,敲了敲葉蟬的窗框:“知了。”
葉蟬正啃著個蘋果解悶兒,聽言“嗯?”了一聲,謝遲道:“前面有個廟,送子觀音廟。不過路有點窄,馬車不好過。”
呀?!
葉蟬一喜,匆匆把蘋果擱下了,手就要下車。
謝遲先把元明下了馬,又自己下來扶了一把,元顯元晉也被侍衛扶了下來。
一家子直奔那送子觀音廟而去,途中,一個侍衛想起來:“家父還在當侍衛時,好像去過那個廟。”
葉蟬對此很有興趣,眼睛亮亮的追問:“怎麼樣?靈嗎?”
那人點點頭:“好像靈的,雖設在行宮附近,尋常百姓來不了,但不達顯貴都去拜過。家父當時是郡王府的侍衛,趁來時也去拜了拜,後來家裡添了個弟弟。”
……添了個弟弟。
葉蟬很想問一句有沒有添妹妹的?又給忍住了。
走了小半刻後,送子觀音廟出現在了眼前。葉蟬邁進廟一瞧,地方不大,但是香火確實很旺,廟裡的陳設也講究,院牆上的漆都是新的,一看就不是破敗的地方。
廟裡的幾位尼雖然侍奉的是送子觀音,可人也在紅塵之外,又早已見慣了達顯貴,對一行人的到來十分冷靜。
葉蟬在去拜菩薩之前想了一想,謹慎地先請教了一位尼:“尼師,我若去求送子觀音給我個兒……菩薩會覺得不敬嗎?”
“……”那尼好像被問住了,葉蟬尷尬地笑笑:“是這樣,我們府裡都有四個兒子了,我們真的很想要一個兒……”
尼了然,看看跟同來的三個小男孩,念了句禪語,然後道:“施主放心,心誠則靈,且這也不是什麼大逆不道之事,菩薩慈悲為懷,自不會怪罪施主。”
那就好!
葉蟬便神輕鬆地進殿拜了三拜,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心跪求菩薩,讓府裡添個兒吧!
“我們一定好好待,保一世安穩。”在心底虔誠念道。
起後,轉正要往外走,偶然發現在殿中不起眼的角落裡有張木桌,桌後還坐著個人,似乎可以求籤。
葉蟬便又多添了香火錢,去取了籤筒來,重新跪到佛前搖出一支。謝遲站在後頭看著虔誠的模樣,竟然突然有點張。
——求菩薩不要,萬一這求出的簽說命裡沒有兒怎麼辦?
不得氣死!
在他忐忑的注視中,葉蟬將簽給了桌後的那位尼。
尼看了簽,問了葉蟬的生辰八字,還看了看手相,陷了沉思。
謝遲一看這是要糟糕啊?咬著牙吸了口涼氣,很想尋個藉口把葉蟬直接拽出來。
那尼在此時開了口:“施主命中,是有一的。”
葉蟬頓時面顯欣喜,尼又說:“只是——”
謝遲不頭皮發麻。求籤算命不怕張口就說不好,就怕好的後頭有轉折。他頓時想到了自家兒會弱多病年夭折命運多舛,一下子渾都冷了。
尼頓了頓聲,又道:“只是這孩命數富貴至極,榮華一生。兩位施主眼下命格尚還不夠,暫不會來。”
葉蟬:“?”
無意神明,可尼這話,讓一時著實很想說,他們已經是侯府了,還不夠?你們這裡對於“榮華富貴”的標準是不是略高了那麼一點兒……
在民間百姓眼裡,侯門絕對已經算是富貴至極了!去參加采選之前,算命的就說是這個命格,然後不就嫁給了謝遲嘛。
謝遲卻因這話而目一亮,斟字酌句地追問:“請問富貴至極是……究竟是多富貴?生來便是縣主?還是郡主、翁主?”
那尼道了聲“阿彌陀佛”,卻就此垂下了眼簾:“貧尼不可說。”
謝遲只得作罷。
二人就此離開了小廟,走出了一段,葉蟬有點擔憂地小聲問謝遲:“你那樣問,是不是不太好?”
在菩薩前如此,顯得太急功近利了吧?
謝遲一哂:“佛都說富貴至極了,我問一問究竟有多富貴,有什麼關係?”
這麼說的話好像也對……
然後他音告訴葉蟬自己為什麼那麼問。他說,陛下已經許他郡王之位了,按著以往的慣例,脈夠近的郡王,嫡生下來就是郡主,遠些的呢,則是低一些的縣主。
“那如果我們的兒生下來就是郡主,說明我來日混得不錯。”
而若是更高一級的翁主呢?則說明他前途更好了一些,又或者是當了親王。
葉蟬聽完目瞪口呆,盯了他半天,驚詫道:“你這是套菩薩的話啊?!”
謝遲撇撇:“結果菩薩也沒告訴我嘛。”
菩薩太聰慧了,他這個凡人在菩薩面前使心眼兒果然是沒……
之後一家子又看了看附近的泉水、小溪,還在半山腰的涼亭裡納了會兒涼。再悠哉悠哉地晃下山去,已是夕西斜時了。
謝遲一進府門,便見一個宦匆匆迎來:“君侯。”
“怎麼了?”他問,那宦道:“方才八世子差人來,說今晚想請君侯過去喝頓酒。”
謝遲微愣,知道這估計是有事,不敢耽擱,轉就又要出門。
“……好歹歇歇腳再去啊。”葉蟬勸了一句,謝遲隨手攬過在臉頰上重重一吻:“不了,你們好好歇著!”
然後就足下生風地走了。
葉蟬呆滯地了臉,繼而發覺周圍的侍衛和下人們都在盡力地看別,做出一副“我什麼都沒瞧見”的模樣。
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暗一跺腳疾步往院去。
討厭啊他……
又猝不及防地親QAQ!
山腳下,謝遲疾馳了一刻的工夫,到了謝追的住。
謝追住的地方名義上是八王的,但實際上這回八王因為中暑的關係沒有來,來的只有為世子的謝追這一小家子。
謝遲到了地方一瞧,院子裡就謝追一個人坐在石案邊,旁邊沒有下人,謝逐也不在。
他們兩個外加謝逐謝逢的關係一直很好,以往商量事常是四個人一起,謝逢出事後不好再差事,但每次謝逐也都在。
這回謝逐不在,謝追又明顯臉不好,謝逢有些張起來:“出什麼事了?”
謝追抬頭看了看他,啞笑著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心不好,想找個人喝一杯。”
他說罷就起往屋裡走,謝遲跟進去,他把手裡的信遞給了謝遲:“謝逢寫的,你看看。”
謝遲疑地拿起來看,越看心裡越沉。
信裡說的大概是謝追要幫謝逢謀差事的事,這個前謝追之前沒跟他提過,不過單看信裡寫的也能看明白了。
重要的是謝逢的看法。
謝逢首先表示自己覺得這事不太好,因為令衛裡能給宗親的差事一般就是前侍衛,前侍衛又離陛下太近,他怕給謝追惹麻煩。
然後他又說,自己也確實想要個差事,現下這樣他的確不甘心。他不求還能把親王的位子撿回來,但也希能為自己尋得個好些的出路。
最後他說,如果能讓他只當夜值的話,這差事他幹。
夜值是最苦的,不僅沒有臉的機會,而且還要熬過寒冬臘月的深夜。這差事一般不給宗親幹,謝遲進前侍衛時那麼名不見經傳,都沒當過夜值。
“謝逢,變謹慎了。”謝遲歎了口氣,將信擱在了桌子上。
再定睛看去,謝追的眼眶泛著紅。
謝逢原本是他們四個裡年紀最輕、也最沒心眼的一個,許多話他都是說出來才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經常弄得滿場尷尬才會後悔。
“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謝追狠砸牆壁,“看他這樣我是真不忍心!謝遲,我能不能趁避暑這陣子開口求求陛下?行宮總比宮裡的氛圍要輕鬆些,陛下但凡肯松個口……”
“你別打這些主意!”謝遲及時地喝住了他,謝追咬著牙扭頭看過來,他被謝追眼中滿布的盯得心驚,心裡卻也有些按捺不住的心。
——求的話不能直接說,但或許,他們可以探一探陛下的心思?
這念頭在謝遲心裡湧著,可他沒敢直接同謝追說。他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個誰也不會牽連、更不會給自己惹禍的辦法去做這件事。
他陪著謝追好好地喝了一頓酒,喝酒間一直被這事纏著,竟然始終都沒覺得醉。可直到謝追喝得不省人事、他告辭離開,也沒想出誰能幫這個忙。
即便他覺得陛下並非真的惱了謝逢,只是在拿謝逢殺一儆百,可陛下要做戲就不會輕易退讓。能在這件事上去探陛下心思還不被遷怒的,必是與陛下足夠親近,且能讓陛下完全信任的人。
這樣的人,有幾個呢?大概一只手就數得出來。
忠王陸恒算一個,但他和忠王雖有卻不夠;
三位公主是陛下的親兒,也算。可他倒是和們的駙馬喝過酒,卻也就那樣,從駙馬到公主又還隔著一層,這還不如直接找忠王;
太子妃?
這個大約是關係上最近的一個,他的兩個兒子都在東宮呢。可是,太子妃憑什麼幫這個忙?陛下拿謝逢開刀,歸結底可是為了元晰,那是太子妃的親兒子。
謝遲最終頹然的搖了頭,雖覺得必定還有辦法,但又覺自己這樣一味地乾想也沒什麼用。
行宮中,皇帝正抱著元晰在步雲廊裡看夜景。
步雲廊在山頂上,自廊中往下看去,近是宮室延綿,遠是山脈起伏和奔流不息的江水。江水在黑暗裡已難覓行蹤,但兩側的村落火點點,勾勒出了一條天路般的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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