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謝遲想了想:“也不是這麼說。”
葉蟬不解:“那怎麼說?”
謝遲便拉著進了屋,還闔上了房門。劉雙領最會他的意思,見狀自會先把人押在外面候著,不會貿然推門。
然後謝遲跟葉蟬說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小蟬你看,他們選這個上火的法子,就是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也不會鬧得太大。可見他們雖然膽子大,卻並不想鬧出人命來。”
葉蟬著他點了點頭。
其實也知道不至於那麼恐怖,“下回若是下砒霜呢”那話不過就是一說。民間話本寫深宅大院總寫不就鬧出人命,但實際上,殺人這事對誰都不是那麼容易的。能不能得手是一回事,能不能狠得下心是另一回事。
謝遲便又道:“那他們知道幫你盯著後宅、知道為你添個心眼不讓妾室鬧出事來,其實是好的,對不對?”
葉蟬鎖眉:“那他們也不能這麼折騰閔氏啊?!閔氏也沒犯什麼錯。就算真犯了錯,有你有我呢!”
謝遲笑著點頭:“這就是了。”
葉蟬一怔,恍悟:“哦……你是說他們能這樣幫我盯著好的,但是錯在不能自己做主,有什麼想法應該告訴我?”
謝遲繼續點頭:“對。再退一步說,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整治後宅用原也無妨。但總該先經你點頭,不能他們自作主張地做完了,你卻蒙在鼓裡。”
就拿這上火的事說吧,假若閔氏真的做了什麼不太規矩的事,葉蟬以此提點一下,原不是大事。可周志才一個當下人的,跟誰也不說,聯合大廚房收拾姨娘?這把當什麼了。
二人於是便又回到堂屋,周志才已哆哆嗦嗦地候著了,葉蟬想了想,又讓把正院的其他下人也了進來,包括小廚房的。
然後理了理思緒,循著謝遲的想法,大把這事拆了兩半來說,概括一下就是:第一,你們能這麼幫我盯著正院、盯著府裡好的,我安心,知道自己不會出事;第二,你們不能繞過我做事,不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必須經我點頭。
——由於認可了第一條的緣故,罰不罰周志才直到說完這番話都沒拿準主意。猶豫著看看謝遲,謝遲就替把紅臉給唱了。
北邊,閔氏正由著春柳給角上藥,上火爛角不是大病,但疼是真疼。
閔氏疼得不停的:“噝——”
春柳儘量放輕作,蹙著秀眉道:“奴婢覺得,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府裡的人都說趙大夫人不錯,您別太擔心。”
閔氏前陣子靠著自己從外頭膳扛了幾天,但很快就發現,這麼花錢真吃不消,而大廚房不知還要折騰到什麼時候。這兩天就又只好湊合著吃府裡的飯菜了,只春柳們出去買個涼拌苦瓜之類下火的回來,但不怎麼頂用。
至於請大夫這事兒,閔氏聽春柳又一次勸完,還是搖了頭:“不清楚背後是誰,萬一那人能說得大廚房也能說得趙大夫呢?”
廚子只是讓上上火,大夫可就不一定了。閔氏雖家境尚可,可從前也沒接過侯府後宅,現下不得不多加小心,慢慢索。
春柳聽這麼說,便也不好勸了。安安靜靜地剛上完藥,秋棠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姨娘!”
“又躁躁的!”春柳扭頭斥了一句,秋棠趕忙收住腳,欠告了聲罪,然後道:“正院那邊……剛罰了人,罰了掌事的周志才,還把大廚房的張喜也押出來打了一頓。哦,另外還有青釉……說瞞而不報什麼的,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秋棠說“不知是出了什麼事”不要,打從“大廚房”這三個字一出來,閔氏就繃直了後背。
覺得這事很可能跟自己有關係,想了想先前懷疑的人,追問道:“減蘭呢?有的事嗎?”
“減蘭?”秋棠一愣,茫然搖頭,“沒聽說……”
說話間了,夏蓮也進了屋來,有點張地道:“姨娘,正院的青瓷來了。”
閔氏趕忙起相迎,青瓷行至門前的兩步石階前停住,神淡淡地朝一福:“姨娘,您近來苦了。幾個下人背著夫人幹的混帳事,夫人氣得不行。”
閔氏怔了怔,趕忙蘊起笑:“什麼話……讓夫人心了。”
“夫人已吩咐了趙大夫,趙大夫一會兒會過來給您瞧瞧。”青瓷說罷又指了指後宦手裡的託盤,“夫人聽聞您近來在外膳,破費了。這些錢給您補上。”
這倒真讓閔氏心裡一松。
人嘛,總有不知什麼時候就要使錢的地方,手頭缺銀子就總會多一份不安。夫人把這錢過來——而且一看就比花出去的多,別的不講,至讓不必繃著那弦了。
可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好聽的,青瓷的下一句話便已出來了:“另外夫人讓奴婢知會您一聲,咱府裡沒有晨醒昏定的規矩,素來也隨,您日後不必天天去正院問安了。不妨多睡一睡,輕鬆些便是。”
閔氏的笑容被卡在了臉上。
類似的話,頭一次去時就聽正院的人說過。可下人說出來,跟夫人親口說可不一樣,夫人這麼一開口,就不得不作罷了。
這條路到底還是沒走通。閔氏一時悵然,青瓷也沒非等回話,低眉順眼地又一福,就告了退。
正院,青釉趴在床上一語不發,心裡懊悔得不行。
挨的罰是最輕的,因為沒直接參與這事,周志才把事告訴的時候,都已經安排好大廚房了。的錯只是瞞而不報,挨那幾板子落的這點傷,稍養兩天就過去了。跟周志才和張喜要在外頭跪滿三個時辰可不能比。
可問題是,夫人開口說了一句話:“近來讓青瓷在跟前侍候。”
青釉嚇出了一冷汗,不得不擔心夫人會不會從此不再用。白釉倒是勸不必擔心,減蘭也說應該不至於。可青釉思來想去還是不安,一來青瓷好不容易有機會到夫人跟前,勢必會儘量守住不讓湊上去;二來,心下驚覺,類似的事如果再出一次,可能會在正院裡都留不住了。
所以必須好好想想,日後得換個活法。
和周志才先前所以為的“忠心”大概是錯的——夫人不高興了,那就是錯的。今後得按夫人喜歡的方式辦,按著夫人所說的那樣,幫盯著後宅,但不能繞過辦事。
好好的飯碗,不能給砸了!更不能讓青瓷得勢踩在頭上!
轉眼到了九月末,宮裡終於正式下了旨,讓謝逢承繼親王位。他的父親因為是皇帝的親四弟的緣故,朝中坊間都按著習慣稱他為“四王”,但其實親王們也都有正經的爵號,四王是寶親王。
謝逢承繼的就是這寶親王位,日後再有人提起這三個字,那說的就是他了。
寶親王一府還在孝期,承繼爵位也不好設宴慶賀。各府便都只備了禮送過去,所附的帖子上說的吉祥話也都很克制。
十月,宮中又下了一道旨意,說這回的新年要大賀一次。這大賀也沒什麼特殊的原因,宗親們便都揣著想,大概是陛下秋日裡大病了一場,秋獮冬狩今年都沒有。陛下怕朝中因為他的而不安穩,想大賀一下定定心吧!
消息傳到勤敏侯府時,謝遲正在正院西屋裡盯著元顯元晉練字。這兩個小傢伙跟著先生學得還算認真,可自己寫起功課來還是難免不耐煩。謝遲覺得不能慣得他們太懶散,便親自盯著他們寫,兩個人都愁眉苦臉的。
劉雙領進來稟完宮裡傳下來旨,謝遲點頭道了聲知道了,他便退了出去。臥房裡,葉蟬聽青釉也說了這事,便尋過來找謝遲:“青釉說新年大賀,我也得進宮?”
謝遲點頭。
他是前年過年冊的勤敏侯,其實按著份,去年就該進宮。但當時不是有著孕嘛,自然就免了這道禮數。今年既是大賀又沒什麼事,不去便不合適了。
謝遲告訴說:“你去後宮參宴,應該是貴妃娘娘主持宴席招待命婦們。我去參含元殿的宴,帶著元顯元晉一道去。”
元晉頓時兩眼放地抬起頭:“可以出去玩?”
謝遲一個眼風掃過去:“寫你的功課!”
元晉委屈兮兮地低下頭,直腰板繼續寫字。
葉蟬嗤地一笑,便坐到了謝遲邊,一起看著哥倆寫字。過了會兒,下午的點心端進了屋,青釉見留在這邊便給送了過來。今兒陳進難得做了道鹹點心——豬冬筍燒麥,葉蟬於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冬筍是味道很鮮的東西,就算是直接扔鍋裡蒸一下都香氣四溢,只不過如果筍比較老的話,吃起來可能會咬不,影響口。陳進為了避免這種況,把冬筍切了很細很細的碎末,和豬均勻攪拌後,既鮮香又不廢牙。
葉蟬搭著南瓜羹,的吃了一個。謝遲瞧瞧也覺得不錯,便也手拿了一個來吃。
耳邊在這時響起了元晉可憐的聲音:“我也想吃……”
“……”謝遲這回不好訓他了。他兩個慘兮兮的寫功課,他兩個在這兒吃東西實在不厚道!
他於是朝劉雙領一睇眼,示意他把點心端上。自己手,推著葉蟬往外去:“走,咱回屋吃。”
元晉:“……”
怎麼這麼絕QAQ……
於是寫完功課之後,元晉就耍了賴,鬧著非要吃燒麥。
葉蟬擔心他這會兒吃多了就不好好吃晚飯,並不想給,倒是謝遲看了一會兒心了:“讓他吃吧,偶爾一次不打。”
而且那燒麥裡也算葷素皆有,和吃甜點心吃得不想吃晚膳也不是一回事。
葉蟬就又讓小廚房送了一屜進來,小小的籠屜往羅漢床上的榻桌上一放,元晉就歡呼雀躍著爬上羅漢床去吃了。元顯雖然方才沒跟著他一起耍賴,但此時吃得也很痛快,可見方才他也被燒麥饞得不行。
冬了,偏葷偏油的東西總是格外讓人饞!
謝遲邊笑看著他們吃邊即興出題考他們:“關於‘’的詩,你們學過什麼?”
葉蟬不瞪他,想說你能不能讓他們安心吃東西?那邊元顯倒已經想出了一句,張口就說:“朱門酒臭!”
元晉笑嘻嘻地接口:“路有凍死骨!”
——他們現下讀書還都於死記背不求甚解的階段,哥倆都不太知道這句詩是什麼意思。謝遲的面卻不變了一變。
然後他先誇了他們答得沒錯,接著告訴劉雙領:“拿十兩銀子去集市上買,儘量都買,送去給佃農分了。”
十兩銀子,能買好些!
不過葉蟬一想,明德園附近有百十來戶佃農呢,分到各家的估計也不會太多,便說:“我添十兩……別都買的,要兩瘦的吧。”
謝遲悶頭笑了笑。
他知道嫌不好吃,他自己也吃瘦的。不過對平常難見葷腥的百姓來說,的總是比瘦的好,吃來更暖和更果腹,還能拿來榨油;而且同樣分量的瘦,總是的會吃得更久一些——這都是他去年差劉雙領給佃農送獵時,劉雙領打聽來的。
不過他也沒非跟爭,畢竟也是好心。再說還添了十兩銀子呢,花二兩買瘦都還多八兩錢的。
而葉蟬同樣也在諒他。雖不知道比瘦更經吃的事,但想他著意吩咐多買的一定有他的道理,便想大部分還是按他的意思辦。加的那點瘦,想的是至可以給佃農們換換口味嘛!
再說,每個月都看府裡帳冊,知道當下的價比瘦要貴不,最貴的是瘦兼有的五花。也就是說,同樣的價格,買瘦可以多買一些!
劉雙領就躬應了下來,先讓青釉開櫃取葉蟬的錢。
待得劉雙領往外退時,趙景提著藥箱進了屋。
謝遲不由一愣,立刻問葉蟬:“怎麼了?不舒服?”
葉蟬答說近來總覺得熱——明明冬了卻覺得熱顯然不對勁啊,便想調養調養。
謝遲就又放了心,想還年輕嘛,可能火氣旺。他也時常這樣,喝幾劑藥調回來就舒服了。
然而趙景問了一些問題,又給搭了會兒脈,忽而撲通跪地。
葉蟬嚇一跳:“怎麼了?!”
命不多時了嗎?!
趙景磕了個頭,喜形於:“恭喜君侯、恭喜夫人,夫人您……有喜了!”
夫妻兩個齊刷刷一愣,吃燒麥吃得滿米粒的元晉茫然歪頭:“有什麼喜?”
他們倆一時都還愣著,全沒顧上答他的話。如此又愣了一會兒,葉蟬終於回過幾分神來,欣喜又忐忑地問趙景:“男孩還是孩?上次是兒子,這次是不是……能生個兒?!”
趙景心說:我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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