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清決親五年,他仍然對我冷淡至極。
直到我難產崩,救命的太醫被他帶去了郊外別院。
我這才知道,他在別院養了一個姑娘,已藏數年。
重生后,我看著滿殿的青年才俊,掠過他,指向了那個前世早死的紈绔小侯爺。
而沈清決紅著眼塞給我一把匕首,聲說:
「阿姝,我知道你也回來了。前世對不起你的地方,我拿命還你,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1
屋子里滿是濃重的腥味,產婆滿手是,驚恐地看著我。
我能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失,但我不想死。
抓住邊人的袖,我強撐著問:「去請太醫了嗎?」
屋子里的人突然嘩啦啦跪下一片,個個抖如篩糠。
「太醫呢?」我咬住下不讓淚落下,「太醫在哪兒?」
片刻,有丫鬟哽聲回道:「太醫院的太醫皆被大人帶去了京郊,說是替您看診。」
「替誰看診?」
屋一片死寂。
「替誰看診!」我忍著痛厲聲發問。
「……是前些年在圍獵場救下大人的林姑娘,似是……有孕了。」
我一怔,子力摔回榻上。
下的痛似要把我撕裂,良久,我看著屋頂輕輕笑起來。
那年秋獵,沈清決深叢林,卻與眾人走散,偶然被一個派去尋他的宮所救。
那宮割飼虎,救下了沈清決。
太后要封賞于,卻怎麼都不肯,只求來沈府做一個灑掃丫鬟。
沈清決當場拒絕,并替那宮求了一個出宮的恩典。
那宮哭著求他,他卻冷聲說,如若再糾纏,他便把命還。
眾人見此皆艷羨我們夫妻和睦,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平日里對我有多冷淡。
后來我也問過那個宮的去,沈清決卻讓我不要手他的私事。
當時我幾乎難堪得無地自容。
我與他多年夫妻,到底什麼才公事呢?
我笑出了眼淚,手指到小臂上的傷疤。
那是我在圍獵場尋他時摔下馬,被捕夾劃傷留下的疤痕。
憑什麼啊……
「沈清決!」我掐住掌心,不知是哭是笑,「你的恩,憑什麼要我來償命!」
2
我沒想到自己會重生,還是在擇婿這日。
滿殿的世家公子,我一眼就看見了沈清決。
他一襲素袍,坐在大殿一角遙遙地盯著我看,神悵然。
沈清決出寒門,雖是新科狀元,卻也是沒有資格參宴的。
是太后親自下的令。
因為怕我委屈。
認為沈清決為人正直清白,父母都已過世,家里也無兄弟姊妹,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我還記得前世太后私下問他愿不愿意娶我,而我躲在屏風后攥著帕子等他回答。
我聽見他說,他愿意。
我仍是不安,便又差人去問他是否真的愿意。
若不愿,也不必勉強。
派去的人帶回一張字條,他親手寫的:
「只愿與卿白頭偕老,生生世世,唯卿一人。」
于是我日日企盼,一針一線繡好了自己的嫁,滿心歡喜地嫁了過去。
卻沒想到,等著我的卻是無盡的冷落和令人齒寒的背叛。
人心當真信不得半分。
「阿姝,今日滿京世家公子都在此,你可有心儀的人選?」
太后笑道:「哀家替你去皇帝那求一封賜婚圣旨。」
殿倏然寂靜下來,我環視一圈,最終與沈清決對上視線。
他眼底波瀾四起,幾乎抑制不住喜悅與激。
沒有猶豫,我指向他的方向:「那位郎君,娘娘您看如何?」
「是新科狀元?依哀家看,是個……」
「娘娘,錯了。」我嗔怪道,「是靠著柱子的那個。」
沈清決豁然變。
3
眾人的目都向他后。
那里吊兒郎當倚坐著一個紅年郎,手里還提著個酒壺,正往里灌酒。
似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側目往殿上看過來,正與我對上視線。
我禮貌笑笑。
他似是有些錯愕,但也對我微微仰了仰下算作打招呼。
「阿凜?」太后也向他。
那年還在狀況之外,聽見太后的聲音,站起來揮揮手。
「皇祖母,孫兒在呢。」
我起跪下,俯首道:
「臣心悅衛小侯爺已久,請太后娘娘全。」
背后響起瓷瓶碎裂和碗碟落地的聲音。
沈清決儀態全無,跌跌撞撞沖上殿前,聲音抖得不樣
子:
「不是的,阿姝,不該是這樣的……」
我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冷聲道:「沈大人飲多了酒,都開始說胡話了。」
太后面復雜:「阿姝……」
我沒有再看沈清決一眼,只堅決道:「臣心儀衛小侯爺,非他不嫁。」
太后沒有立馬做決定,又轉而去喚衛凜。
「阿凜,你呢?」
年郎似是有些醉了,聲音有些:
「三妹妹心悅我?」
我掐住手心,向衛凜過去,卻見他粲然一笑,道:
「那便嫁過來吧,左右侯府房間多的是。」
我舒出一口氣。
「我呢?阿姝,那我呢?」沈清決扯住我的袖,神寂然,「我又該怎麼辦?」
我一點點把袖子從他手里拽出來,淺笑道:
「大人,還請自重。」
4
衛凜是長公主獨子,剛出生就被封為臨安侯,盡寵。
平日里最喜飲酒,醉了便隨便找個屋頂躺一宿。
來往的朋友皆是乞丐白丁,就連路邊的狗都能與其稱兄道弟。
京中他若稱紈绔第二,便沒人敢稱第一。
人人都尊稱他一聲衛小侯爺,卻都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但就是這麼一個紈绔,在塞北戰時獨自帶兵支援,駐守了整整三年。
最終死在沙場之上,尸被馬蹄踩踏得破碎不堪,只尋回一只斷臂。
想到這兒,我坐在馬車里嘆了口氣。
要不要救衛凜一命呢?
他死了確實對我有利,但一想到他今日倚墻飲酒的肆意模樣,我便覺得,他這樣的人,是該好好活著的。
正這麼想著,便聽馬夫高聲喊道:「郡主,到元喜樓了。」
我回神,提下車。
訂的房間應在二樓,我跟著店小二往里走,手腕卻陡然被人攥住。
下一瞬,我就被拽進了一個房間。
門被抵住,沈清決攥住我的雙手,將我在門后。
我和他離得極近,近得讓我惡心。
也許是看清了我眼中的厭惡,他的臉猛地一白。
「阿姝,我知道你也回來了對不對?」他嗓音沙啞,「前世對不起你的地方,我拿命來還。」
沈清決往我手里塞了一把匕首,刀鋒直指他的心口。
他帶著我的手將匕首往心臟深,眸中滿是哀求:
「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他話剛說完,一道欠揍的聲音就自窗口傳來:
「沈大人,你好像一條狗哦。」
5
我循聲去,看見衛凜一只手抓著窗欞,正吊在半空中晃。
「我們家三妹妹膽小弱,你把那等利塞在手里,當心嚇著。」
衛凜縱躍進屋,似利刃出鞘,勢不可擋,一個旋,便把沈清決踹出老遠。
作之快,甚至只能讓人看到一道殘影。
沈清決堪堪站穩,捂著口啞聲對衛凜說:「衛小侯爺如此對待朝廷命,怕是多有不妥。」
衛凜倚到墻上,把我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后,聞言撓撓耳朵。
「怎麼,你要告狀?」
他眨眨眼,勾一笑,十分欠揍地道:「喂,我可是那個最會恃寵而驕的臨安侯衛凜,你不要命啦想去告我的狀?」
大約是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沈清決的臉霎時變得十分彩。
我沒忍住,低笑出了聲。
沈清決抿了抿,轉而又向我說:「阿姝,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在誰阿姝?」
衛凜向我:「三妹妹,你和他很嗎?」
我搖搖頭,配合道:「不。」
「聽見沒。」衛凜挑眉對沈清決道,「我們家三妹妹和你不。」
說著,他握住我的手腕帶我出了門,故意嘀咕道:
「三妹妹你以后出門可得小心點,現在城里可不安全了,到是吠的狗。」
后沈清決猶不死心地喊我,衛凜利索地將門一甩,把他的聲音隔絕開來。
一直走進我和他事先約好的包廂,他才松開手。
我正了神,端正行了一禮:「含姝謝過侯爺出手相助。」
衛凜拎了酒壺,隨意坐下,挑眉回道:「三妹妹說的是哪件事?」
我知道他在說婚約,便又行了一個禮,道:「約侯爺相見也正是為了此事。」
「婚約一事是我擅自做主,侯爺想退婚我也絕不會有半分怨言。」我低聲道,「只是事出突然,我只懇求侯爺能否把退婚一事暫緩,只要時機一到,我自會請太后娘娘收回懿旨。」
「三妹妹已在大殿上說過心悅于我了。」衛凜撐著臉,偏頭道,「這麼快就退婚,若旁人以為我有負于你可如何是好?」
「啊?」我一時愣住。
「你也知道,我這名聲實在讓人抱歉。」衛凜嘆道,「哪天死路邊了怕是都無人肯替我收尸。」
我心臟猛地一刺:「不會的!」
衛凜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我抿避開他的目,輕聲道:「侯爺福大命大,定會長命百歲。」
他輕笑一聲:「那就借三妹妹吉言。」
「那婚約……」
「拜托三妹妹先等等。」衛凜咽了口酒,嗓音清凌,「等我什麼時候能被天下百姓夸一句好兒郎時,三妹妹再去求退婚圣旨吧。」
「……那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小聲道。
他嘆道:「對啊,要等好久,名之前須得背著一個婚約,我虧大了。」
6
我蹙眉。
似乎哪里不對,但不等我細想,衛凜便往我面前湊了湊,勾道:
「所以三妹妹要補償我。」
他上的酒香醉人得很,我的腦子暈乎乎的,下意識問:「怎麼補償?」
「怎麼補償?」衛凜呢喃著湊近我。
離得太近了,他下上的小痣在我眼里都清晰無比。
我頓時有些無措,眼睛一時不知道往哪里看,便只好死死盯著那粒痣。
衛凜輕笑一聲,聲音蠱極了。
「補償什麼好呢……」
我張得幾乎要窒息,手里卻突然被塞進了一把鑰匙。
正愣著神,便聽見他說:
「侯府太大,錢財我也沒怎麼清點過,你若有空就來幫我理理賬本吧。」
長公主是皇上最疼的胞妹,而衛凜又是長公主留下的唯一脈,自是要星星不給月亮。
臨安侯府有錢,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錢。
他就這麼……把侯府庫房的鑰匙給我了?
我故意打趣:「侯爺就不怕含姝順手牽羊?」
衛凜勾一笑:「三妹妹有喜歡的拿去便是,若有拿不的,就盡管使喚侯府下人。」
他的話剛說完,門外就響起兩道敲門聲。
一道黑影在門外沉默佇立。
衛凜皺了皺眉,站起來:「時間不早,我先走一步。」
他拉開門,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偏頭對我說:
「什麼時候來侯府全憑你心意,侍衛不會攔你。」
說完,他便走了。
看著他急切的步子,我有些疑。
前世衛凜上無一半職,只去往塞北時被封了將軍。
現在這個時候,他應是無事一輕才對。
是什麼事讓他這麼著急?
7
一直到宮中,我仍然沒有頭緒。
我一邊游神一邊向萬壽宮而去,有路過宮人行禮,我隨意一瞥,卻看到一張極其悉的臉。
前世的記憶與死前的痛苦瞬間涌回腦海,我手腳冰涼,幾乎快要不過來氣。
后宮大驚失,忙上前扶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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