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斑斕的魚兒自由自在地在穹頂外來回穿梭。
這里是海底鮫人宮。
轉過頭,一張得雌雄莫辨的俊臉出現在我眼前,那雙幽藍的瞳仁麗得驚人。
「其玉……」
鮫人其玉溫地看著我,自嘲道:「幾百年不見,還以為你已經不得我了。」
「怎麼會……」我歉疚地抿了抿,掙扎著想起。
其玉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
「你給我好好躺著,救回你可耗費不心力,可別讓我的心白費。」
我眨了眨眼,順從地躺回去。
神臺一片混沌,渾上下無一不疼。
失去半,怕是又需要幾百年才能補回來。
「我怎會在此。」我問他。
其玉垂眸,目似掃過我腰間的小巧玉螺:「正巧路過赤焰湖。」
我瞅著他,似有疑。
他卻坦然地笑了,在我額頭彈了一指。
以朋友間松快的口吻道:「多虧有我,再晚一步,你的命就沒了,你算算,你欠了我多恩,你個沒良心的小野花,下輩子你得給我當多年的牛馬才還得清。」
我還在水瑤邊做奴時,便認識了其玉。
那年,我隨水瑤前往海宮參宴。
宴席之上,被龍的容貌艷。
水瑤慕虛榮,早就惦念上三界第一人的稱號。
被龍比下去,妒火燒心。
將氣撒在我上,打罵后,讓我頂著烈日跪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
那時,其玉還是年,未分男,一張臉漂亮得驚人。
他跑出海域,見著我,問我為什麼跪著。
我紅著眼眶,沒說話。
他卻好奇地過來。
我難堪地轉過頭,委屈的淚水瞬間落下。
見我哭了,他念訣,在我頭上起了一場小雨。
他說,別怕,想哭就哭吧,下雨就不會有人發現你哭了。
那是我自化形以來唯一一次哭得肆無忌憚。
這是我與其玉的初識。
后來,水瑤聽說龍通過凝珠,帶著我前往無妄海。
豈料看守凝珠的海怪非常厲害,水瑤一踏領地便被傷了半條命。
急之下,我沖進去救。
海怪追不舍,正當我們即將命喪海怪之口時,其玉出現。
其玉與海怪通,給了我們兩顆凝珠。
一顆給水瑤,另一顆則給我。
水瑤怎可能讓我分麗,一出海便搶了我手上的凝珠,還讓花界仙君了我半彌補在海怪那損的修為。
吞下兩顆凝珠的水瑤明艷四方。
在云間起舞時,被屹川瞧見,一見鐘。
我替水瑤出嫁的前夜,其玉出現。
他化了雄鮫。
麗的容貌上添了一男子的雋秀,魚尾之上的腹部了健壯的。
鮫人生下不分男,年之后遇到喜歡的人,才會分裂雌雄。
我不知他喜歡上了誰,但他對我說,如果我不愿嫁去魔族,他可以帶我走。
我搖頭。
水瑤在云端起舞時,我匍匐在腳下,也見到了屹川。
不同于仙界的白飄飄,他穿著一玄,雖是魔族之人,眉眼卻生得溫潤,角揚著歡快笑意,拿著折扇,自有一派風流。
我第一次見到這般魔族之人,心莫名了起來。
他對水瑤的一見鐘,便是我對他的一見鐘。
其玉聽著,失離開。
遠遠地,我見著一顆珍珠從他上落。
我撿起來,裝進他送我的玉螺中,想著有一日親手還他。
再后來,魔族,我與屹川東走西逃,絕境之時,其玉帶著數千鮫兵馳援。
那時,我才知道,這個好看的鮫人年,是鮫人王子。
我去弱水救屹川,奄奄一息,亦是他將我帶
回鮫人宮心調養,讓我撿回一條命。
他笑著說,他的鮫人宮,了我的私人醫館。
我苦地笑了,再愚笨大抵也明白他對我的心思。
屹川自然也看了出來。
弱水之戰后,他轉敗為勝,逐步控制魔族時局。
他迫不及待地將我接回魔宮,霸道地再也不讓我見其玉。
知曉其玉的心思,我不可能安心地繼續接他的好。
這一避,我與他轉眼數百年未見。
9
養了半個月,總算能下地走路。
其玉著下,不甚滿意地看著我:「小野花,你這越來越差了,給你用了海底珍寶,臉還這般差。」
我咬了咬,心底愧疚愈深。
他給我用的靈藥,全是海中至寶,每一樣都比凝珠珍貴。
「謝謝你其玉……還有,對不起,我……」我咬了咬,不知說什麼好。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到底要說謝謝還是對不起?口頭的謝謝就不必了,反正你這輩子也還不清,要說對不起,你可得好好把你的養起來,可別浪費我那些寶貝,那些個海怪可不好對付,都快跟我急眼了。」
我愧地低下頭,我欠其玉的此生恐怕難還。
他嘆了口氣:「我把你臉上的印去了吧,看著怪難的。」
他不說都快忘了我臉上還有魔宮低等奴隸的印。
一條張牙舞爪的紅騰蛇占據半張臉。
屹川命人在我臉上印下,他說我不配頂著與水瑤相似的臉,他看了生厭。
想到屹川,千瘡百孔的心不可遏制地痛。
其玉拿出草藥,準備替我洗去印,我攔下。
「不必洗掉,留著印就不會有人將我認作水瑤,毀了這張臉,我反而自在些。」
看著我這般模樣,其玉默默地閉了口。
過了許久,我問他:「其玉,你可有破解雙靈石的辦法。」
其玉神了:「你想與屹川解除契?」
我低嗯一聲。
他那麼喜歡水瑤,我何必死纏著不放。
相看兩厭,只會徒增痛苦。
我以為其玉有辦法,可卻說沒有。
我不信,抓住他的胳膊,求道:「其玉,最后一次,幫幫我……」
其玉還沒說話,水晶宮一陣震。
宮門大開,屹川一寒意地站在門口。
我下意識松開其玉的手。
屹川握雙拳,死死地盯著我們。
他嘲諷開口:「我當了多重的傷,竟是窩在這里與人茍且,憐清,你還真是賤得令人發指。」
我的臉瞬間蒼白。
他居然當著其玉的面如此辱我。
其玉皺眉:「屹川,說話別太過分,我與憐清清清白白。」
屹川冷笑:「我說錯了嗎?借枝花向來低賤,什麼事干不出來,勾引鮫人王子算什麼。」
其玉大怒。
兩人大打出手。
其玉不是屹川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
屹川遏住其玉的嚨,眼神冷:「小小鮫人也敢對本君出手,當初與這個卑賤的借枝花暗通款曲戲耍本君,很好玩是吧。」
我看屹川真的發了狠,直接撲了上去。
「屹川,你冷靜一點,放開其玉,他曾幫過我們啊。」
當年若不是其玉領著一千鮫兵營救,我和屹川說不定已經死了。
屹川神一變,一把甩開其玉,轉而狠狠地給我一掌。
「賤人,即便不是魔后,你也是我魔宮的奴,一條卑賤的狗,你此生爛也只能爛在魔宮。」
這一掌扇得我元神震。
將將養起的一瞬間化為烏有。
他尖銳的話語更是一刀刀凌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我捂著臉,匍匐在地上,心俱痛。
屹川一把抓起我,要帶我走。
其玉阻攔:「傷得很重,應該留在海底療傷。」
屹川看了一眼如破布娃娃的我,眼中滲出幽幽冷。
「我魔宮的奴,用不著你關心,其玉,這次我放過你,再有下次,我必殺你。」
10
屹川拽著我出了海域,神駭然。
他地握著我的手腕。
力氣大得近乎將我的手腕碎。
我忍著疼,承著他滔天怒火。
他到底有多恨我。
恨我與其玉相識。
恨我與他在雙靈石前起誓。
還是恨我的替嫁耽誤了他與水瑤九百年時。
還沒到魔宮,我暈了過去。
其玉說得對,我越來越沒用了。
迷迷糊糊中,元神接到一悉的渾厚靈力。
屹川雖然恨極了我,卻還不能讓我
死。
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他活不了,便不能與他心心念念的水瑤長相廝守。
我昏睡過去。
縱然靈力渾厚,卻也緩解不了元神腐蝕之痛。
恍恍惚惚間,好像那年的弱水重新將我圍困。
那時我有信念,而此刻我已不知還有什麼可以堅持。
屹川將我關進了暗無天日的魔窟。
醒來時,躺在冰冷的石床上。
神臺撕裂,周劇痛。
周邊妖鬼哀號,聲聲凄厲。
我裹上臟污的服,雙手雙臂攏,蜷在石床一角。
水瑤一不高興便將我關在暗室。
或拿鞭子打,或拿各種毒蟲撕咬。
我特別害怕昏暗的地方,以至于休息時,都需要找個極其明亮的地方才可安心。
我嫁給屹川,他知我害怕黑暗,讓原本暗調的魔宮亮堂起來。
每晚他抱著我睡覺,漸漸地,我不再懼怕黑暗。
魔窟短短數日,曾經痛苦的記憶瘋狂向我涌來。
可是這次,再也沒人拯救我。
原以為丟我進魔窟是他對我最狠心的懲罰,直到他再次站在我面前,讓我出魔后之印給水瑤,否則就屠了鮫人一族。
魔后之印有我的靈力加持,已經認主,除了我其他人無法使用。
下一個想要魔后之印,要麼等魔后死為印章的新主人,要麼讓魔后收回靈力。
屹川像是料定我不會將魔后之印出來,一開口就是威脅恐嚇。
我滿腔哀傷,質問他:
「你恨我,我理解,可是其玉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當初失勢之時,是他拼著全族被屠的風險救我們,屹川,你難道都忘了?」
屹川冷笑:「若不是念及這點恩,本君以魔族庇佑,他鮫人一族哪能如此快活。當初時局,沒有他鮫人出現,本君也不一定會輸,在這挾恩求報,別以為本君不知道你與那鮫人背后茍且之事。」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從他里說出來。
「屹川,你到底有沒有心?為了你,我與他從無逾越。」
「我沒有心?呵……」他看著我,眼神兇狠得似要吃人,「水瑤同我說了,你時便與那鮫人往來親,私相授。若不是替嫁給我,現在已經是鮫人王妃,說來,倒是本君耽誤了你。」
我搖頭:「我沒有與任何人私相授,水瑤誣陷我,才是與人私相授那個……」
啪……
我又生生地挨了他一掌,頭偏過去,臉上火辣辣地疼。
微微恢復的神臺,重新混沌下來。
他怒道:「是高貴的菡萏仙子,何故誣陷你這個卑賤的借枝花。」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對我。
從前在花界,恩給我修行的機會,盡心盡力地伺候照顧。
得到的,永遠是無端謾罵和辱。
他咬著牙,臉沉得駭人:「不日我將重新迎娶水瑤為后,你,出魔印,否則,你會知道后果。」
我捂著臉,跌坐在石床上,心突然沒了覺。
痛到極致便是麻木,原是如此。
11
屹川走后沒多久,水瑤出現。
的眼中閃耀著抑制不住的得意。
「屹川跟你說了吧,過幾日,他便將重新迎娶我為魔后。」
我無聲地勾了勾,并不想理會。
我的沉默中了的怒點。
「給我擺這副姿態,你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我水瑤的借枝花,就該永遠被我踩在腳下不得翻。」
我垂眸,仍不想說話。
要炫耀或是侮辱,我已經全然不會在意。
水瑤氣得咬牙切齒,隨即冷哼一聲,掏出一個瓷瓶扔在我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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