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店, 已經臨近十點,先前的熱鬧散去多時,隻偶爾有幾個晚歸路過的,臨時駐足,隨手買幾枝玫瑰。生意太好的結果就是, 現下的小店, 跟打過仗似的, 不說一片狼藉, 但也足夠凌。地上散落著葉子和花瓣,門門外盛放玫瑰的花籃和小桶, 七八糟擺放著, 早沒了先前的花團錦簇,只剩下幾朵孤零零的枯萎玫瑰耷拉在裡面。
今天一家三口很早就來店裡做準備,一整天就沒怎麼休息過, 沈楠知道沈耀和沈鈺肯定都累得夠嗆, 想著也忙得差不多,乾脆趁著李思睿在, 讓他開車把他們先載回去, 自己在這裡善後就行。
沈耀自然不願意讓一個人留在店裡收拾,但還沒開口拒絕,沈楠已經把他的話堵住:“地兒就這麼大點,你倆一老一小在這裡幫忙, 收拾得還更慢。再說, 等弄完估計得十一點, 哥剛剛坐完十幾個小時長途飛機,你好意思讓他等到那時候?他要先走了,到時候我累的半死,還要推你回去,你忍心麼?”
沈耀說不過,只能怏怏作罷。
李思睿聽這麼安排,也不好堅持留下陪,笑道:“行,那我就先送沈叔和鈺寶回去了,你自己早點弄完早點回家,太晚了一個孩子不安全。”
沈楠不以為意道:“今晚人多沒關系的,再說了我經常晚歸,你就不用心了。”
李思睿好笑搖搖頭,推著沈耀出門上車,過了一會兒,他一個人又從外面去而複返。
“怎麼了?”沈楠問。
李思睿說:“沈叔忘了拿帳本。”
沈楠點點頭,打開收銀臺屜,將沈耀的手帳遞給他。李思睿接過本子,卻沒馬上離開。
“還有事?”沈楠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問。
今天沒穿高跟鞋,李思睿比高了半個頭還多,兩人站在滿是綠植鮮花的小店中,隻隔了咫尺的距離,從外面的玻璃櫥窗看進來,被和燈包裹著的男,頗有幾分親登對的味道。
李思睿角微微勾起,輕笑了笑,道:“楠楠,趁著今天人節還沒過,我們做個試驗好不好?”
“試驗?什麼實驗?”沈楠不明所以。
李思睿抓住的手:“我吻你一下,你看看我給你的覺,到底是男人,還是哥哥?”
“嗯?”
沈楠還沒來得及反應,李思睿的臉已經在燈中覆下來,眼前驀地一暗,溫熱的從上劃過。
男人和人的,隻輕輕地了一下,便馬上分開。
“慢慢,我送沈叔和鈺寶回去了。”李思睿笑著松開的手,然後挑挑眉,目似是朝玻璃窗外某瞥了一眼,一派春風得意地轉離開。
那樣輕描淡寫的,沈楠倒也不至於覺得自己被輕薄,就是對李思睿這種棚的自信心有點頭疼。這個實驗讓確定,自己對他確確實實沒有男之,因為連心跳都沒加速一點。
歎了口氣,搖搖頭,繼續收拾屋子。
今天進的玫瑰,基本上都已經賣,只有一束被訂下的,一直沒有人來拿。這個世界每天都在上演悲歡離合,也許這束無人取走的玫瑰背後,就是這個人節裡,一個不那麼開心的故事。
沈楠將玫瑰收好,放在收銀臺上,決定再等等。今天還未結束,故事也許也還會峰回路轉。發覺自己有時候,似乎總有那麼一點不切實際的天真,這種天真並沒有隨著閱歷增加,年歲增長消失一份半點,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歪頭看了會兒玫瑰,將門口的小桶和籃子收拾好,又拿了掃帚把地上的垃圾打掃乾淨,正進了門準備清掃屋的殘跡,覺察到有人走了進來。
“歡迎臨!”
沈楠轉過,臉上的笑容,卻在看到門口的男人時驀地僵住。對來說,薑雁北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太意外,意外得就像是發生了一樁不太可能發生的事。
在稍稍回神後,很快發覺,這個人似乎有點不對勁。他今天穿著一簇新的休閑外套,從頭到腳似乎都打理過,看起來清爽利落,十分俊朗。只不過此時,他此刻的臉明顯不是太好,本就是一張冷峻的臉,因為表沉沉,便顯得更加冷冽。
總之,著點說不上來的古怪。
“你怎麼在這裡?”沈楠回過神,皺眉奇怪問。
問完這話,腦子裡浮現出,先前看到他抱著寵狗,和那位醫生在一起談笑風生的場景。想到這裡,忽然就生出一點莫名的厭煩,完全不想在這時看到他。
薑雁北一言不發走進來,目落在收銀臺的花束,淡聲道:“我來取花。”
“取花?”沈楠覺得自己可能沒聽懂。
薑雁北道:“我訂了一束玫瑰。”
沈楠這才反應過來,轉頭看了眼收銀臺上的玫瑰,有些不可置信問:“你在我們店訂了玫瑰?中午訂的?九十九朵?”
薑雁北涼涼看了一眼:“需要核對訂單嗎?”
這束花是通過花店微信訂購的,取花時提供訂單號就行。不過他都這麼篤定了,沈楠自然也不會懷疑,總歸店裡也就剩下這麼一束沒人取走的花。看著他將玫瑰拿在手中,乾笑了一聲:“不用了,就這一束了,肯定是你的。”
這束玫瑰應該是送給之前那個醫生的吧?沈楠酸溜溜地想,是不是還得謝他,專門照顧他們家生意?
薑雁北拿著玫瑰,一張臉比外面的夜還深沉,似是沒打算多說話,轉走到門口,忽然又將手中的花束,狠狠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沈楠被他的作,弄得一愣,下意識誒了一聲:“你乾嗎?”
薑雁北站在原地不,卻也沒回頭,冷聲道:“不想要了。”
“不是……”沈楠開了花店後,見不得別人糟蹋花,趕走到門口,將花束從垃圾桶拯救出來。
看了看他那張冷沉沉的臉,道:“就算你不想送人了,也不用扔掉吧,多可惜。”
薑雁北神莫辨看了一眼,不說話。
沈楠覺得他狀態實在不對,想了想,試探問:“你不是和人吵架了吧?”
覺得自己不應該幸災樂禍,但只要想到他和那位醫生,在人節不歡而散,心裡頭就忍不住湧上一酸溜溜的暗喜。可真是個小心眼兒的人,他讓自己在這個節日抓心撓肺的不痛快,當然希他今天也過得不太愉快。
薑雁北聞言皺起眉頭,看了一眼,目落在旁邊的掃帚,忽然轉拿過來,開始一言不發地打掃店糟糟的地面。
沈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弄得又是一愣:“你乾嗎呢?”
薑雁北頭也不抬道:“李思睿也不留下來幫你一起收拾?這種人也不怎麼樣嘛!”
沈楠簡直一頭霧水,怎麼一下子又扯到李思睿了?
薑雁北繼續道:“我跟你說過,李思睿這人靠不住。你到底看上他什麼?花言巧語?還是有錢?”
沈楠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知道自己和李思睿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但顯然是誤會了。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他似乎對李思睿向來是不太以為然的,所以語氣鄙薄嘲弄。
雖然是誤會,卻也中了沈楠的痛腳,對李思睿一直有些猶豫不決,很大的原因確實是因為他條件好,而與沒有任何關系。
可他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嘲弄自己?
將手中玫瑰放回收銀臺,手去奪他手中的掃帚,惱怒道:“關你什麼事!你當班長當老師習慣了,管得是不是太寬了點?”
然而薑雁北並不松開,兩個人握著掃帚,目如炬般看著對方,僵持著誰都不放。
沈楠被他那雙像是浮著碎冰,又像是燃燒著火焰的黑眸,看得渾炸,梗著脖子高聲道:“你有病嗎?大半夜跟人吵架了,跑來我這裡發神經?你喜歡做好人好事,外面多得是窮苦大眾需要你獻心,我這裡不需要。”
薑雁北抿定定看著,燈下的黑眸,如同寒星一般閃著。今晚和父母那個飯局,再次讓他到了薑之明和宋岑綁在他上的那張華麗的網,也讓他對他們的那點忍徹底耗盡,他不想再虛與委蛇地同他們敷衍周旋。真的是惡心了。
他隻想做自己。
可是,當他帶著急躁的心趕來這邊的時,不想眼前的看到的場景,又是給他當頭一棒——他看到了李思睿和在花店裡親吻。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一瞬間,卻也徹底點燃了他心裡頭那團火。
而這團火,燃到現在,終於製不住。多年前被欺騙被玩弄的挫敗再次湧上來,他以為自己這些年,已經足夠去從容面對眼前這個人。
但現在才發現,還是做不到,而且他也不想再假裝從容。
他不想再做那個穩重克制,仿佛可以永遠保持理智的薑雁北,他要放縱心中的火肆意燃燒。
他眼睛微微瞇起,看著沈楠的眼睛,半晌不說話,眸子裡像是躥上了一團火焰,連帶著眼尾都開始發紅。
沈楠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哪裡變得不一樣了,慣常的冷靜與從容,被陌生的狂熱和危險所取代。
沈楠的心驀地噗通噗通劇烈跳起來。不等反應過來,手中的掃帚被薑雁北用力一扯,連掃帚帶人,一齊被扯到他前,兩溫熱的,在了一起,而他空出的一隻手,順勢將的腰攬住。
沈楠隻覺得眼前一黑,上一熱,腦子一下就糊塗了,一顆劇烈跳的心,像是要從腔中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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