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跑了兩趟,抱進來兩壇酒。
步六沒敢上前幫忙,只是幫著開了酒壇,替趙彥晉倒滿。
“說吧,為什麼要問永和八年鄭玉戰死一事?”
漢王府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外頭的消息自然也傳不進來。
趙亦時言簡意賅道:“鄭家的案子有蹊蹺,鄭老將軍的戰死,也有蹊蹺。”
“蹊蹺?”
趙彥晉抬了抬下,嘰笑道:
“我勸太子殿下還是把話說清楚些,否則這麼多的回憶,我哪知道哪一個是太子殿下想聽的?”
趙亦時兩手指用力一捻,索把話都說開了。
“鄭家的案子并非吳關月父子做的,很大的可能是鄭玉窩藏了廢太子孤,被……被先帝滅了門。”
“窩藏廢太子孤?他窩藏廢太子孤?鄭玉竟然窩藏廢太子孤?”
趙彥晉眼睛一點一點睜大,再睜大,仿佛要將眼珠子都睜出眼眶來。
“砰砰砰!”
他突然用拳頭猛砸竹榻,一邊砸,一邊里還發出“哈哈哈哈”的大笑聲。
屋里的三人,被笑得莫名其妙。
這人怎麼了?
瘋了嗎?
就在這時,趙彥晉的笑聲戛然而止,里含混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們要把葉東殺了。”
“你說什麼?”晏三合驚得口而出。
這一聲,比趙彥晉大笑,捶榻還讓趙亦時、步六魂飛魄散。
趙亦時為了掩飾,立刻跟了一句:“你說什麼,誰把葉東殺了?”
“嚴如賢和譚,譚親自的手,對了,那個小侍也在場,我親眼看到的。”
趙彥晉聲音陡然低下來,又重復了一句:“我親眼看到的。”
說完,他整個人安靜下來,一不,眼睛也直了,臉上的驚恐一點一點浮出來。
比他還驚恐的,是晏三合。
漢王親眼看到葉東是被殺死的,那為什麼嚴喜說葉東是自盡的?
他在撒謊?
他為什麼要撒謊?
晏三合猛的扭頭去看趙亦時,發現趙亦時正臉慘白地看著,眼里也是濃得似乎要涌出來的驚恐。
而一旁的步六,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了似的,魂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葉東是被殺死的?
不是自盡?
“我就說老將軍那回不對勁。”
趙彥晉眼神還是直愣著,像是在對趙亦時他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讓他多帶兩千兵,他說不用,五千足夠。我說要撐七天呢,老將軍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別固執了。
他說別的兵要七千,我鄭家的兵,五千鐵定就夠了。
我還是不放心,說不行咱們就換個法子,別以冒險。他說用他做餌,是最好、也最簡便的法子。”
晏三合再也顧不上許多:“監軍嚴如賢來北地,他沒告訴你鄭家的事?”
“沒有,一丁點都沒,瞞得不通風。”
趙彥晉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渾然沒有發現問他的人,變了太子邊的小侍。
“估計也不敢說,大戰將即,這是擾軍心的事,是要殺頭的。”
“用鄭玉做餌的事,嚴如賢有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他?”
趙彥晉冷笑著搖搖頭。
“他一個侍候人的太監,能發表什麼意見,所有作戰計劃,都是我和鄭玉商量的,不對,我打輸了三場仗后,也都聽鄭玉的,是鄭玉他自己拍板決定的。”
晏三合:“你是怎麼看到他們殺葉東的?”
“班師回朝的路上,因為鄭玉死了,我心里憋悶,就去找葉東說說話。”
趙彥晉自顧自回憶道:“大軍所有的文書都是葉東起草的,我和他接,比和鄭玉都多。”
那天大軍行進到寧遠城,在寧遠城休整兩日。
葉東是老將軍最親近的人,趙彥晉單獨安排了一間房給他。
夜里他喝完一壇酒,想到老將軍,就再也坐不住,去找葉東。
老將軍死后,葉東不吃不喝也不說話,趙彥晉怕他傷心過度,死在半路,決定開導開導去。
葉東是整個戰事的見證人,萬一陛下把老將軍的死,怪罪到他頭上,葉東還能替他分說分說。
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譚在劍上的,而葉東躺在床上,脖子上的不住地往外冒,落在床上,又從床上落到地上。
另一邊,嚴如賢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后站著他的小侍。
小侍嚇得瑟瑟發抖。
趙彥晉渾的都像是被點著了,沖過去一把揪住譚的前襟,瞠目裂。
“狗/日的,你這是在干什麼?”
“為什麼要殺他?”
“你瘋了嗎?”
“王爺?”
嚴如賢尖著嗓子喊他一聲,朝后的小侍看了一眼,小侍趕掩上門。
嚴如賢放下茶盅,施施然道:“老奴這趟出來,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該說什麼話,該做什麼事,也都聽陛下的。”
他笑了一下。
“王爺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手不要得太長,話不要問得太多,真要,真要問,到頭來還是自個倒霉。”
趙彥晉渾被點著的,一下子又冷下來,腦子里卻是一團麻。
這話什麼意思啊?
陛下怎麼可能跟一個小小的葉東過不去?
這時,嚴如賢背手走到他邊,臉上森森的笑。
“王爺把今晚看到的,都爛在肚子里吧,就當做了一場夢,也算是盡了做兒子的孝道,老奴也會在陛下面前,多替王爺言幾句的。”
趙彥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第二天迷迷糊糊醒來,還真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直到近衛來回話,說葉東自盡了,他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夢。
可一個葉東,和他有什麼關系呢?
他犯得著為一個小小的文書,得罪嚴如賢,得罪陛下,賠上自己的大好前程嗎?
犯不著的。
犯不著的!
晏三合:“所以你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要殺葉東?”
趙彥晉怔怔。
“想過,可我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事,再想有什麼用呢。”
晏三合:“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鄭家慘案的?”
“回京后知道的。”
趙彥晉嘿嘿笑:“我還在想,幸好鄭玉戰死了,幸好葉東也死了,否則,還不得一個個都急死。”
他一邊笑,一邊去喝酒,喝得很急,一半的酒順著角流下來。
連干三碗,趙彥晉把酒碗一扔,人往后一仰,直的躺在床上,又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都通了,統統都通了。”
都通了嗎?
并沒有。
晏三合咬著牙問道:“鄭玉在黑山城苦守,你率援軍來遲兩個小時,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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