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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五章==
當鄭赟杰以及葉莒也下場后,才真正奠基了反對一派的失敗。
這兩人一人是嘉帝手里的槍,一個是其心腹,也算是側面代表了嘉帝的態度。
現如今早已不是十年前,也許嘉帝在朝堂上還做不到真正的一言堂,可其威嚴已經深人心。
當嘉帝開始表態了,難免會有人躊躇掂量。
有躊躇就有可趁之機,趁著這個空檔,改革派一鼓作氣,群起而攻之,終于定下擇地試行的章程。
這是折中之法,就好比當年定海開阜,先選一地試之,這樣就算有了疏,也不怕會危害社稷。
事這一日,多人夜不能寐,多人縱酒高歌。
下面一些員甚至組織了慶功宴,匯聚一堂。
薛庭儴自然是要到場的,可看見大家高興的模樣,他說不出這一戰其實剛開始之言。
事實上確實剛開始,如若說沿海開阜損失的是極個別人的利益,提高商稅是損失大昌最富裕一部分人群的利益。那麼清丈土地,整合賦稅,則是侵害了數萬數十萬大小地主地方鄉紳的利益。
大昌乃是農耕之國,其奠基之石便是下面萬萬人的農民而自古以來就有皇權不下縣,縣下惟宗族和鄉紳之說。鄉紳代表的是無數農民,侵犯了他們的利益,隨時可能激起民變。
所以最難的并不是朝廷頒下制度,而是制度的推行和完善。
可惜這一次薛庭儴不能先士卒,深地方,只能將此事分派下去,而他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薛庭儴將此次的試點定在河南的開封,也就是張盛的治下。
之所以會選在這里,是有許多考慮和顧慮的。
河南一帶初遭旱災,百廢待興,且薛庭儴賑災一舉,在當地頗有名。如若是他推行新政,不管能不能,至當地百姓不會抱著抵之心。
而張盛是個嫉惡如仇,心中頗有方正之人,也是個能臣。由他來推行,薛庭儴是能放心的。
可在推行之前,還是做了許多工作。
下發政令之前,張盛提前就招來治下各縣縣令,將朝廷的新政以及其中詳細解說,并特意選中他所看重的一個縣重點實施。
武縣就是這次推行的地方,縣令孫海英為清廉,百姓戴。在接到上峰命令后,就將自己的親信派往各鄉各村廣而告之,曉諭百姓。
雖這些事當地里正便可以做,可各地里正便是鄉紳之一,若是他們故意曲解朝廷政令,引起百姓的恐慌,是時鬧出大,新政無疑會腹死胎中。
即是如此,還是到了許多阻力,縣衙之人前腳離開,后腳就有當地鄉紳妖言眾,說這次清丈土地乃是朝廷要加賦稅。
農人的賦稅本就沉重,除了每家每戶的人頭稅、田稅,還有各種巧立名目的苛捐雜稅。
尤其早些年朝廷頒布政令,恤百姓,銀糧皆收,有地方為了牟利,只準百姓繳銀為稅,并不收糧。
百姓為了繳稅無法,只能在收到糧食的時候,將糧食賣掉換銀。可每年收之時,歷來是年之中糧價最低的時候,又有糧商勾通當地吏刻意低糧價,百姓平白要被剝削幾層。
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收來的糧食還不夠繳稅。很多百姓都棄掉農田,落為流民,抑或是拿著自家田地投獻,寄在鄉紳之下,淪為佃戶,才能茍且生。
雖是近兩年因為換了縣令,況已經好了許多,可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各地了災,朝廷都是要免稅幾年,供以百姓休養生息。而如今不但不免稅,反倒要加稅,甚至把各家開墾出的荒地都要計算上。
要知道鄉下幾乎沒有人家不墾上幾畝荒地,供以補家里日常所需。這些田大多不是什麼好田,產出也極,可即使如此,也能讓農人得以有個息之地。
這種每家幾畝不用繳稅的荒地,是鄉下一種心照不宣的老慣例,如今突然說這種地也要繳稅,也容不得下面人不慌。
武縣大溪村,村頭的麥場上集合了許多村民。
一個莊稼漢打扮模樣的人站在最前面,滿是義憤填膺地道:“這日子沒法過了!去年鬧旱災,各地死了多人,后來才聽人家說,不是朝廷不賑災,是朝廷賑災的糧食都被那些貪污吏一層層皮了,等落到了我們百姓手中,一天三頓稀都不夠。如今災年剛過,家家戶戶剛有了收,朝廷就弄了這麼一出,這是想要我們老百姓都去死啊!”
“誰知道是不是朝廷的政令,說不定是那些貪污吏們搞出來的,就是為了剝削咱們的糧食。”
“這馬上就快到了秋收,這時候清丈土地,明擺著是沖著秋糧來的。我們不能讓這些貪污吏搶了咱們的糧食,我們不能讓一家妻兒老小都死!”
“咱們去縣衙找他們要個說法去,若是沒有說法,咱們就去府衙鬧。”
“走,大伙兒都去!”
這些漢子們不由分說便各自回了家,安頓好妻兒老小后,便拿著鋤頭、鐵鍬之類的農,走出家門。
“那些衙役會打人,咱們要帶上家伙,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這些人匯聚一條長龍,往村外走去。
就在這時,順著村頭駛來一輛騾車。
這車的車廂頗為怪異,是加長了的,車頂上還做了凹槽,可以在上面堆放東西。車廂上漆了幾個大字,農人們都不識字,自然不知道寫的什麼。
不過他們都認識這車,這是王記菜行的車。經常下鄉來收些農家產的菜、、蛋、之類,有時候還會收糧食,價格叟無欺,大家都是老了。
果然這車到了前面停下,車夫與眾人打招呼。
“王大山,你們這是去哪兒?難道又是隔壁村截了你們的水,跟人家干仗去?”
這是舊事,也是調侃之言。
“多大點兒事啊,好說好商量就是,大家都是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鬧這樣。”
“劉小哥你是不知,朝廷要著我們去死,縣里說要清丈我們的田地,你也是附近村里的人,知道家家戶戶不了開些荒地補荒,如今朝廷要清丈俺們的荒地,等于這些地都要繳稅,你說這日子還能不能過。”
這姓劉的伙計確實是附近村里的人,王記菜行一直走的是深鄉下的路線,各鄉各縣的伙計都是雇的當地人。
尤其是下鄉收菜的伙計,都是附近村里的村民,因為很多地方固守排外,只有當地人才能打一片,所以劉伙計是很清楚當地民的。
劉伙計滿臉詫異,有些猶豫問道:“你們說的是不是朝廷推行的新政?”
“怎麼劉小哥也知道這事?”
劉伙計撓了撓腦袋,笑著道:“如果是這事,我還真知道。咱們王記菜行的大東家,就是推行這次新政的薛大人的夫人。大東家兩口子出農家,深知百姓疾苦,大東家創建了菜行,替鄉下的農戶拓展營生,哪家哪戶有吃不完的菜,經由菜行賣掉就能換錢。
“而薛大人就是之前來咱們河南的賑災的欽差,他有百姓疾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朝廷整合賦稅,免掉人頭稅,清丈土地,按土地繳納賦稅。以后大家就不用發愁繳納人頭稅了,孩子想生幾個生幾個,想抱幾個孫子抱幾個孫子。這是大好事啊,怎麼你們倒是——”
說著,劉伙計一臉詫異,有些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這些村民一陣面面相覷,有人問道:“不是要清丈咱們荒地收稅?”
“這個我倒不清楚,我一個平頭百姓的。不過是聽上面的管事說了一,說是此乃利國利民之舉,以后百姓們有福了。再說了,你們算算看,就算真清丈荒地你們怕什麼,以前自留地不收稅,可各家除了繳人頭稅,還要繳田稅,以及一些苛捐雜稅。等清丈了土地后,就只繳田稅了,怎麼算都是只會比以前繳的,而不是多收。”
人群里,有村民問著周圍人:“之前縣衙來人宣告新政,你們誰在那兒聽著,到底是怎麼說的?”
“是有說會免了人頭稅,可李狗蛋說朝廷這是巧立名目收咱們自留荒地的稅,說免了人頭稅,都是騙咱們的。”
“我也是聽李狗蛋說的。”
“我也是。”
劉伙計言:“這李狗蛋是誰?難道是縣衙里的衙役?”
“李狗蛋是趙大戶家的佃戶。”
自此,終于有人明白過來被人當槍使了。
“你們這群囊蛋,李狗蛋說什麼你們就聽什麼?”人群里,一個老莊稼漢氣急敗壞罵道。
劉伙計道:“你們村里的事我也不清楚,不過這新政是對老百姓有利,損的是那些大戶們的利。你們想想,你們一家不過幾畝地,可人口多,要繳多稅?那些大戶們多地,才幾口人?這事我一個外人,也不適宜言太多,我覺得你們最好找幾個可信的人,去縣衙里問清楚最好。而不是悶頭悶腦,手里拿著家伙就去了縣衙,像你們這麼去,是藐視朝廷,要蹲大牢的。”
說完,劉伙計便走了,明顯打算這趟連菜都不收了,事實上這種況下,他想收菜也收不了。
這一群村民面面相覷,有人提議去找李狗蛋問個清楚,村民們便就此折道去了李狗蛋的家,剛好把其本人堵在家里。
經過一頓痛打,這李狗蛋說出實。他確實是趙大戶的唆使,挑唆村民去縣衙鬧事,為的就是阻撓縣里清丈土地。
不是村里,縣衙那里趙大戶也收買了人。
等村民去了,就會有人刻意生事,激起村民攻擊縣衙。
是時,這些村民死的死傷的傷,不死的下大獄,等此事引起大范圍的恐慌,朝廷新政自然推行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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