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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定海縣東城門,一片擁嚷嘈雜的景象。
雖是人很多,車也很多,卻都是有條不紊排了兩隊,次序前進。
一隊自然是普通百姓,另一隊則是見不到盡頭的車隊。不過守門的門吏都是干慣了,這邊還在檢查前頭,就有衙役去了后面,這樣一來也能快上不。
“往常也沒見著麻煩這樣,這趟來怎麼這麼多事。”一個負責押送貨的管事抱怨道。
旁邊有衙役與他解釋道:“這不是最近不太平,我們老爺說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大家做這生意也不容易,咱們多費點兒功夫,保得你們太太平平,比什麼都重要。”
這話將這管事說樂了,做生意都講究個吉利,人家把話說這副樣子,也不好再發作。
天正熱,曬得這些副武裝衙役滿頭大汗,嗓子里像是著了火。
一個衙役遞了水囊給王大牛,道:“王頭兒,喝些水。”
趁著王大牛喝水的空檔,衙役抱怨道:“最近大人也不知是怎麼了,竟如此慎重其事,這貨倉的時候還會查上一遍,至于讓我們也查?”
王大牛順手敲了他腦袋一下,道:“膽子不小,編排起大人了,銀子拿得扎手是不是?大人讓你做,你就老實做著,哪兒有這麼多廢話。”
王大牛自打得了薛庭儴的賞識,就從普通的門吏升了管這些門吏的頭兒,甭管這大小,手下也是有幾十號人,也因此日漸威嚴。
“那倒不是,咱不也是閑的沒事嘮兩句,可不敢編排大人。”
王大牛嗤笑,就在這時,不遠出一陣嘈雜聲。
卻是負責搜檢的門吏,搜到什麼異常之。
“你這是哪家米鋪的,運了這麼多糧食過來?”
負責運糧的伙計低頭哈腰的,可惜是個笨的,也說不出話來。這時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到前面來,陪著笑道:“爺,我們是蔡記米行的伙計,這不剛從松江那邊運了批糧食,這怎生不讓我們進去?”
門吏斜著眼看他:“咋了?你這是長時間沒在咱們定海縣待了?難道不知道縣太爺下了令,但凡有貨進出,里面得有人接應,外面則需要路引。沒有這些,任你天皇老子來了,說不能進就不能進。”
這管事抹了一把汗,掩住眼中的詫異,陪著笑道:“我一個專門在外面負責跑糧的,哪里知道這些。爺你看……”說著,他借著袖子的遮掩,往門吏手里塞了錠銀子,料想此人定是故意拿想訛錢,有了銀子這下總得讓他們過了吧。
誰曾想此人將銀子擱在手里掂了掂,就大聲向不遠喊道:“王頭兒,有人賄賂我想進城,他們沒有人接應,也拿不出衙門那邊發下的路引子。”
王大牛當即就帶著人過來的,一旁排著隊的人們也都看向這邊。將那管事看得一頭霧水,臉難看。
“嘿,你個不長眼睛的,塞銀子塞到我們這兒來了!不塞銀子,我不查你,既然敢塞——”王大牛命道:“給我好好查查清楚!”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幾個衙役便宛如狼撲食似的上了。
這邊王大牛拍著那門吏的肩膀,道:“好小子,有出息,有上進心。這就對了,咱們衙門里的人會看中這些小錢?不是辜負了老百姓對我們的信賴,等回去我就給你往上報,大人肯定有賞。”
看到這一幕的百姓盡皆好,那管事滿臉慌張,左奔右顧。可被這群人給弄迷糊了,難道說現在太打西邊出來了,衙門里這些死鬼不銀子了?
他們哪里知曉,薛庭儴早就下了命令,守門的衙役和門吏一律不準人好,大家互相監督,人人都可以檢舉,檢舉有賞,甚至自己也可以檢舉自己。
像方才那門吏就是,別看他損失了這塊兒銀子,可轉頭上面賞的更多。再說了,如今在縣衙里當差,可都是到不行的差,誰腦袋被驢踢了貪這點小錢,倒是差事丟了,可是哭都沒眼淚。
“收好你的銀子,等會兒跟我們去衙門走一趟。”那門吏將銀子丟給管事,滿臉鄙夷。
就在他轉走,突然生了大變。
那管事竟是轉從貨車糧袋子下出一把大刀,隨著他的作,那些負責押送貨的伙計們紛紛都從車上出了武。
站在門樓上的門吏看到這一幕,當即起一把破鑼敲了起來,同時大喊道:“有倭寇,老爺說了,抓住倭寇者有獎。”
就這一句話,一旁本來老實等著進城老百姓們頓時變了臉,有的拿出木棒,有的直接拎著扁擔就來了。更不用說那些正等著城的車隊,押貨的伙計們頃刻就不知從哪兒變出了武,圍了上來。
直接又把想突圍跑掉的這些人給弄懵了,這是進了豺狼虎豹窩?
他們沒想到城門會查的如此嚴格,所以那些貨車上也就上面放了幾袋子米糧,其他的都是沙土。見門吏如此刁難,眼見藏在下面的兵就要暴了,才會突然變臉打算突圍。
料想就眼前這幾個衙役,也擋不住他們,誰曾想頃刻就被一群狼給圍住了。直到他們都被拿下,卸了兵,被人給綁了,都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王大牛滿臉帶笑,道:“方才出力的人,都已經被記了下來,待會去衙門領賞。”又和旁邊的一個中年男人說:“曹管事,你們的人真是眼疾手快,竟拔了頭籌。”方才這些人就是這姓曹的管事,帶著人拿下的。
“好說,好說。”曹管事滿臉堆笑道。
一旁有幾個車隊的人面上出憾之,似乎非常憾自己等人竟沒快過曹家的。
這讓那些被抓的人更是一頭霧水,他們哪里知道薛知縣的大方早已深人心,既然縣衙里說有獎,就不會用三瓜兩棗打發了。
就好比之前就發生過一次,有人不識趣借機在縣城鬧事,被某個商行的人給拿下了,本就是順手而為,誰知事后領了張五車貨的條子。
如今來定海縣做買賣的各家,每趟結束后縣衙都會發下一定額度的批條,以供下一次使用。下次的貨量只準照批條上來,多了不準進,每家的額度都不等。
這個定額當初曾引來議論紛紛,無奈縣衙門勢大,旁人也說不得什麼。不過事后就有人發現,這批條上的額度是據上一次的出貨量,以及易過程中是否發生了不快,乃至其商行本是否有信譽綜合評定而來。
如若有夷商投訴上一次的貨存在參差不齊,或者質量有什麼問題,下一次這家商行的批條必定數量大跌。
當然也不僅是這些,其實說白了就是,你來定海做生意,要老實不惹事,聽府的安排,同時要秉持著商人誠信為本,別搞一些壞了聲譽的小作,批條的出貨量自然會慢慢增長,反之則是下降。
有人試過往縣衙走關系,甚至是送禮送到薛庭儴面前,想多弄些批條,可俱都沒什麼用。唯一一次格外放出批條,就是那次有人鬧事了。
這就是這些商行的人,為何會如此積極的原因所在。
城門很快就恢復了次序,這些被抓的人也送去縣衙。
可惜的是,無論怎麼被拷問,這些人都不說出自己的來歷,只說知曉定海縣現在富裕了,打算來黑吃黑搶一票。
問題是最近黑吃黑的人未免也太多了,縣衙里已經抓了好幾撥。
很快就到了出貨的日子。
不同于之前,如今既然擺上了明路,白天自然比夜里方便多了。
定海港的碼頭上,如今煥然一新。
碼頭被擴建了,以前那些簡易的棧橋都被換了新,從兩人可過,變了能通行五六人,運貨的速度自然大幅度提升。
天空碧藍如洗,灰白的海鳥在天空飛翔著。
裝滿貨的貨船很快就出了港口,定海離雙嶼并不遠,也不過行駛四十海里就可到,一個時辰的功夫。
兩艘貨船行在中間,左右各護持著一艘戰船。
這些路都是走習慣了,閉著眼睛都能到,也因此哪怕是掌舵的舵手都有些百無聊賴。
……
在離此大約有五六海里的地方,停著兩艘戰船,其周圍還簇擁著十多艘小型戰船。
薛庭儴坐在戰船三樓的指揮室中,其側坐著謝三。
“你真想好了?”
薛庭儴失笑地看著他:“這種形,已經避無可避了。他們手段用盡卻無用,必然會用這一招。”
他站起來,來到窗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甲班和平靜無波的海面上。
“這是最簡單省事的手段,只是之前他不想大干戈,若是換做你,既劫了貨,又打擊了咱們,扭頭對朝廷那邊上報說是打了倭寇。財得了,名得了,說不定還能升一級,何樂而不為。”
大抵是薛庭儴輕松的態度影響到謝三,他笑著道:“他肯定不太愿意升一級,離了這一個指揮使還沒他這麼大的能量。”
薛庭儴笑了起來,謝三反倒收了笑容,有些遲疑道:“我就怕他傾巢而出,以咱們的勢力,并不是郭巨衛的對手。”
“他不會,即使會,也不用怕。”
謝三并不知道薛庭儴是哪兒來的自信,難道說他還留有伏兵?他腦子里快速想著,可怎麼都想不出他還能在哪里留有伏兵,畢竟在此的已經是定海部的勢力。
可這些對上郭巨,卻并沒有太大的勝算。
就在謝三又陷焦灼的掙扎之時,突然遠響起了一陣號角。
那號角聲裊裊,傳到這里來,已經十分微弱了,可這里很快就有了靜,一聲綿長的號角聲響起,船了。
此時,定海縣的船隊已經被人圍上了。
是五艘戰船,不知從何冒出來。船上沒有旗子,船上之人所穿的裳混雜,從表面上本看不出詳細。
且這些人出手極為狠辣,什麼都不說上來就是打,哪怕是海盜船,都沒有如此這般行事的。
戰船在經過短暫的停頓,很快就迎面而上,貨船上卻是陣陣混。炮聲中,有號角聲響起,卻是沒人當回事。即使岸上收到消息,等趕過來這伙人早就劫了貨撤退了。
炮聲隆隆,海戰不同于陸地,兩兵沒辦法直面接,自打火被大面積普及海船后,幾乎海戰都是以火炮作為兩兵接。
甲班上,衛所的兵士帶著民壯團的人,不停地調換著桅桿上的船帆,舵手瘋狂地旋轉著船舵,借以躲避對面砸來的炮彈。
這些炮彈都是實心鐵彈,一旦落在船上,就會引起很大損傷。或是船被砸個窟窿,或者變絞機絞殺著兵卒,看似一顆不大的鐵球飛過來,經常是人神皆避,不然就是胳膊兒齊飛的下場。
在最靠后方的一艘戰船上,指揮室中,賀指揮使拿著千里眼看著前方。
這次本不用他親自出面,無奈他恨定海至深,定要親眼看見他們盤覆滅的下場,才能一解他心中郁氣。
“大人,這些人打算跑。”
“圍上去。”
對方會跑并不出賀指揮使的意料,敵眾我寡,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可是很快就有消息遞上來。
“大人,他們分頭跑了。這定海衛的人膽小至極,似乎打算扔下那些貨船自己跑。”
戰船不同貨船,貨船因為運了貨,吃水深行不快,可戰船就不一樣了,孑然一,真加起速來,可比貨船快得多。
海面上的靜,自然被納賀指揮使眼底,他得意地哈哈一笑:“一群孬種!留兩艘船拿下貨船,咱們追上去,這次定要將他們打殘了,讓他們敢跟老子斗!”
“是。”
說起來容易,其實并沒有這麼簡單。
兩艘貨船上的人也不想坐以待斃,依舊以最快的航行速度往前行駛著。這掌舵之人似乎非常慌張,竟是和戰船背道而行,只圖先逃離這里,并不看路。
而兩艘戰船早就跑得只剩了個背影。
郭巨衛的戰船分出三艘去分別追擊那兩艘戰船,這邊留下兩艘戰船緩緩向貨船靠近。
貨船見這襲的戰船越靠越近,也放出幾炮予以示威。
現如今貨船上一般都裝有佛郎機炮,不過火力并不大,畢竟貨船的主要功能還是運貨。
就在兩艘戰船張牙舞爪對著貨船出猙獰微笑之時,海面上突然出現一隊戰船,數量極多,云帆遮天,蔽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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