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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大半夜的,薛家的人都被起來了。

正房,薛老爺子黑著臉坐在炕上,趙氏坐在炕頭,邊是嚶嚶哭泣的薛翠娥。

下面圍站著不人,趙金瑞灰頭土臉的跪坐在地上,衫襤褸,模樣極為狼狽。

招兒義憤填膺道:“這從輩分上還算是長輩，就沒見過這種長輩！半夜三更跑去爬我姐家的窗戶，這要不是三嬸怕我姐一個人帶著孩子,晚上有點啥事不方便，讓桃兒住在那兒，要不是剛好逢著升子回來了,還不知道會啥樣！”

“能啥樣？不是沒啥樣嗎？”趙氏咕噥了一句。

薛老爺子吼道:“你給我閉。”

當即悻悻然閉了。

薛青槐道:“娘,話可不是這麼說，招娣是招兒的親姐姐,那姑娘命也苦,沒得就這麼被人白欺負了。這是幸虧沒出事,若是出了什麼事,咱薛家的臉可都被丟了。”

“可不是！這趙家養得什麼兒子,半夜竟去爬人窗戶，這想干啥啊？！”孫氏道。

“這事趙家必須給我個代,要不然我跟他們沒完！”招兒說。

“要啥代？你想要啥代？我就在這兒，你把我拉出去殺了得了！金瑞已經被黑子咬這樣了,王招娣也沒什麼事,你還想要啥代！你小姑已經這樣了，你想要啥代！”趙氏梗著脖子喊，臉漲得紫紅，因為太激，唾沫星子在空中飛舞:“要不然你把拖出去殺了，我也是姓趙的，你把我拖出去殺了！”

“阿，你這說法完是不講理。”

“我還要怎麼和你講理……”

突然，嘭的一聲響，卻是薛老爺子狠狠地砸了一下炕桌:“都給我閉！”他氣得渾直發抖，又嗆咳起來，止不住的咳:“咳……你們……通、咳咳、通……給我閉……”

“爹，你沒事吧？”薛青柏忙上前給薛老爺子順著氣，又去給他拿茶壺，讓他喝水順氣。

好半晌，薛老爺子才平靜下來，他看著招兒:“招兒，這事就算了。”

“阿爺！”

薛老爺子抖索著，他推開薛青柏，去旱煙袋:“趙金瑞今天吃了這麼大的虧，他以后肯定不敢了，你誰的面子不看，看看你小姑的。”

“阿爺，他實在是……”

“阿爺知道他做過了，可千不看萬不看，你看著你阿姓趙，看著他是你小姑男人份上。這事若是鬧大了，不你小姑、趙家，咱家也沒臉見人了。再說了，招娣到底是個婦道人家，又是個寡婦，這事鬧大對名聲也不太好。”

屋里一片安靜，連薛翠娥都不哭了。

薛青柏看了看薛老爺子，又去看招兒:“招兒，你看這……”

“若是再有下次，我讓人抓你去見，以后別出現在我跟我姐面前！”說完這話，招兒就氣得扭走了。留下三房四房兩口子面面相覷，跟薛老爺子知會了一聲，也都回屋去了。

屋里又是一片抑的寂靜，薛老爺子看著趙金瑞，眼神惡狠狠的:“明天，你倆都給我滾回趙家去，以后沒事別來了！”

“爹！”薛翠娥倉皇道。

“滾蛋！”

趙氏忙給使眼，薛翠娥才慌慌地站起來去扶趙金瑞，將他扶去了西間。

之后西間小聲的啜泣聲一直沒停下，趙氏也直個勁兒抹眼淚，薛老爺子聽到這一切，只是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次日天還沒亮，趙金瑞就帶著薛翠娥倉皇走了。

招兒起了后聽周氏說起這事，也是滿心嘆，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拿趙金瑞咋樣。

趙金瑞此人再可惡，可終究牽著趙氏牽著薛翠娥這一層關系，尤其這事若真是鬧大，確實對招娣的名聲不好。和姐鬧得這一出，不過就是想一勞永逸，打消他那種見不得人的心思，以后徹底絕了他在借口親戚什麼的，出現在招娣的面前。

有了這一次，以后趙家的什麼事，都會和二房沒有丁點兒關系，一些必要走過場的面子，給不給都可以。至于招兒嘆的，不過是發生了這樣的事，薛老爺子竟還蓋彌彰的讓兒回趙家，就連趙氏這個做親娘的也不說什麼。

可，能說什麼呢？總不能將趙金瑞給打死，想要徹底解決，只能是和離。而和離大抵是薛翠娥乃至老兩口，從來沒有想過的解決法子。

招兒第一次開始深思作為一個兒，這個世道到底對其有多的不公。甚至因為肚里懷著一個，忍不住會想更多。若是生了個兒，兒長大后見這樣的事該怎麼辦。

想了整整一天，得出了一個結果，那就和離，回家，來養兒，所以說還是得賺許多許多的銀子。

且不提這邊，趙金瑞回到趙家后，他的模樣引來趙家的震。

洪氏哭得眼睛都腫了，趙大舅也是濃眉。

請了大夫，大夫給他理傷口，又開了藥，并代一系列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之類的等等。其實趙金瑞的傷并不重，也就是胳膊被黑子咬掉了一塊兒，其他都是輕傷。

趙金瑞并沒有跟家里人說是怎麼傷的，只說自己是不小心被薛家二房的狗給咬了。包括薛翠娥，他也嚴詞代過，不準說了。

可嫌隙還是生了，趙金瑞被咬這樣，薛家連個屁都不放，連最起碼的請醫問藥都沒做，洪氏鬧著要去趙家討個說話，還是被趙大舅給拉住了。包括趙金瑞也勸，說這事就算了罷。

洪氏滿心憋屈，自然清楚男人兒子在顧慮啥，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趙氏，還不是因為薛翠娥。

趙氏遠在薛家，拿沒辦法，可不代表拿薛翠娥也沒辦法！

洪氏的一腔恨怨都朝薛翠娥撒了去。洪氏這人做事最是兩面三刀，怕人說刻薄兒媳婦，就變著法子折騰薛翠娥。

天還不亮，就說趙金瑞要吃豆腐，拿了豆子出來讓薛翠娥起來磨豆子。

磨豆腐這活兒最是累人，尋常人家輕易也不自家做。一來費力，二來做了不劃算，做多了吃不完。豆腐這東西不能放，一天吃不完就餿了，一般都是直接買了豆腐來吃。

薛翠娥一大早就被折騰起來推磨，心里的那憋屈別提了。

的男人人被抓了傷，家里人怨，婆家人也怨。憋著不能說，還要忍著冤著氣地背黑鍋，若是趙金瑞知道心疼些也好，可自打從薛家回來后，趙金瑞就不愿意跟說話了，眼里就好像沒這個人。

薛翠娥心里那個苦啊，苦得比黃連水還苦，心里也覺得冤，比竇娥還冤。可極品之所以極品，就是因為腦子里想的東西和人不一樣。

沒有恨上趙家，倒是恨上一切的始作俑者招兒姐妹兩個了。

若不是王招兒管閑事，喜歡出風頭，表哥也不會怨了這麼久，婆婆也不會遷怒。若不是王招娣是個狐貍，表哥也不會因為被黑子咬，被爹娘厭棄，趙家也不會這麼對。

所以都是這兩姐妹的錯！

再一次洪氏以趙金瑞要吃蕨菜，趕著薛翠娥一大早上山挖野菜，因為沒看清路狠狠地摔了一跤后，扔了鋤頭摔了背筐，一路奔下山，離開了趙家莊。

另一頭薛庭儴在將信遞回家后，就靜下心來一門心思讀書。

每日他都會做時文兩篇，并去向六師伯吳明吉請教一些關于《春秋》治經方面的問題。在其的指點下，他對《春秋》的理解日益增進，甚至延出自己的種種見解。讓潛心研究春秋多載的吳明吉為之大喜，夸贊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閑暇之余，還不忘研讀諸如《皇昌鄉會試二三場程文選》、《二三場鴻寶》、《后場備考匯典》、《皇昌策程文選》之類的書籍，為之后鄉、會兩試做著準備。

這些書大多都是會針對鄉會試后兩場的，也就是俗稱的舉業用書，乃是民間刻坊所印，每逢到了鄉、會試前夕，這種書總是在市面大行其道。

薛庭儴本以為像北麓書院這種地方，是不會有這種功利太強的書，誰曾想竟是讓他在藏書樓找到了。不找到了，且新舊都有，最新的薛庭儴看了一下刻印時間，是最近兩月刻印出來的。

至于舊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宋明年間。

薛庭儴環視這座藏書樓，這座藏書樓占地面積寬廣，在北麓書院的正中心。事實上這座藏書樓也確實擔得起這個地位。

北麓書院之所以名聲在外，不是因為擁有魯桓卿這個士林中頗威的泰山北斗，不是北麓書院在朝中的特殊的地位，還是因為北麓書院有一個譽四海的藏書樓。

這棟藏書樓里的藏書，無所不包無所不含，這對因戰失傳了許多珍貴典籍，尤其顯得珍貴，許多人前來北麓書院求學，甚至求教，也恰恰是因為這些書。

這才是北麓書院立世的本，包括魯桓卿也是這麼說。

剛來的時候，薛庭儴對這個藏書樓有一種如獲至寶的欣喜，哪怕在那夢里，他也是好書之人，可窮其一生所藏，卻不足以這里的幾十分之一二。而此時這種覺更甚。

對于四書五經制藝文章之類，他自詡雖不是手到擒來，但也不算難事。唯獨后面兩場，是他目前所欠缺的。

即使是在那夢里，他在鄉、會兩試的表現也稱不上出，名次也只能算是中等，俱因后面兩場拖了后。

所以這些書對現今的薛庭儴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恰恰可以讓他申明自己的不足，再從前人的經驗中拾補闕。

當然，如似研讀這些書的同時，薛庭儴也有一疑慮藏在心中。

北麓書院素來以不重功名利祿而著稱，整個書院里薛庭儴來之后觀察了一下，雖負功名者不，但俱是偏學方面的。談起學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可談起為人事做治世，那些師伯師兄們說是門外漢也不為過。

而北麓書院給人的觀也就是如此，不過是一群悉心研究學問的癡人。當然在朝為者也有，但數量極，雖位高卻并不權重。

說白了也就是清貴的職，并不掌權。薛庭儴想了想，這大抵就是北麓書院一直能保持中立名聲的原因所在。不是要位置，才能超然外啊。

可為何藏書樓里竟有這種書？難道真是為了無所不包的名聲，所以才會連近兩月印制的各種程文墨卷都備齊了？

按下不提，時間過去的很快，轉眼間離鄉試也就只剩半個月不到了。

這日，陳堅來找薛庭儴，說是林邈找他。

兩人一同去了林邈的住，八斗和李大田與二人差不多是同時到的，之后林邈帶著幾人去了魯桓卿的無名齋。

此齋無名，所以就無名齋，乃是魯桓卿在北麓書院的住。

不是幾人來了，還另有其他人，這些人都是這次鄉試打算下場的。

魯桓卿對他們說了些話，大多都是些勉勵之言。其實用白話點兒來說，就是讓他們不要太看重結果，重在參與。

一眾徒子徒孫們俱是稱是，行過禮之后，就退下了。

魯桓卿留下了林邈說話。

不同于面對其他人，魯桓卿在面對林邈的時候，寬和中又帶著關切:“你勿要得失心太重，為師早就說過，人之所學并不是需要用外來證明。北麓書院不同于他，縱觀舉朝外，世人無不以功名作為重中之重，為外利所困擾，殊不知……”

這個‘殊不知’之后，只是一聲長長的輕嘆。

旁人不知，林邈卻是知道為何，不過他卻諱莫如深。

半晌，魯桓卿才向林邈道:“你且去吧。”

“是，老師。”

次日，以林邈為首的一眾北麓書院的學生們，便離開書院，前往太原府了。

而與此同時，薛家這邊卻是發生了一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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