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行將就木

坑就要挖好了，戈溫達本以為自己這下是死定了，卻沒想到在最後關頭，事又出現了轉機。

那些威蘭特人喊他們去港口，說要搞什麼公平的審判，於是那張面如土的臉頓時又煥發出了紅潤的芒。

鼠神在上！

還有銀月神、沙海之靈和大角鹿神！

他終於等到了他的青天大老爺！

「我沒殺過威蘭特人！」

他得意地看向旁的人炫耀，那樣子就好像又一次在命運的賭桌上對了寶。

而和「心地善良」的他截然不同的是，一些挖著坑的男人仍舊面如死灰，就彷彿那赦免的消息與他們無關一樣，仍在那兒用鏟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鍬著紅土。

那些人胳膊上都曾纏過布條，想來那天晚上沒欠下債。

戈溫達心中竊喜著，接著又鄙視起這幫暴徒實在沒什麼腦子，不像自己這般狡猾聰明。

他將鏟子還到了斗車上，跟著人頭聳的隊伍，匆匆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至於那些沒聽見的聾子，在挨了槍托的教訓之後，也都加進了隊伍里。

去廣場的一路上他是昂首闊步的，只在經過威蘭特人士兵旁邊的時候畏畏一下，顯得不那麼礙眼出眾。

不過那些威蘭特人倒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只是握著槍監視著人群。

總算走到了廣場上，戈溫達看見了那個著雪茄的男人，心中激不已。

麥克倫沒有廢話，只是讓旁邊的下宣佈了新的「遊戲規則」。

雖然在來這兒之前已經預告過一次，但正式宣佈所有的規則和細節時，還是讓現場的眾人們不一陣。

一些明白人的臉上已經浮起了擔憂，不過也不乏神的人和喜極而泣的人。

比如戈溫達。

他把對威蘭特人的「虔誠」已經寫在了臉上，聽到這「公平公正」的規則，簡直恨不得給這位腰桿筆的軍磕一個。

站在麥克倫將軍的旁邊，羅斯微微皺了下眉頭。

「一萬個會不會太了？」

麥克倫臉上的表沒有變化，只是側了下臉，不不慢地說道。

「那只是為了激起他們的餌料罷了，免得他們所有人都指向一個人糊弄過去。我甚至可以和你打賭，最後死的一定不止一萬。」

說著他拔出配槍，對著天上「啪」的鳴了一槍，看著被嚇住的人群高聲道。

「你們還在等什麼？等我幫你們來選誰該去死嗎？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把那天晚上的暴徒出來，我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只殺該死的那一部分。」

現場的空氣安靜了一會兒，依舊沒有一個人說話。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邊的人既像是戰友，又像是敵人，想說些什麼，又怕別人先開口。

麥克倫也沒廢話，直接擺了下手。

「沒有的話就回去繼續挖。」

這聲音就像火柴扔進了油桶，瞬間點燃了人們的求生。

最先開口的是一名又黑又瘦的男人，那曬的辣紅的皮顯然是在碼頭幹活的。

「我說！我說！」

這話喊出口的瞬間，他的食指立刻指向了一旁「躍躍試」著的戈溫達，並提高了音量大喊大著。

「這傢伙是天王軍的！」

戈溫達瞪大了眼睛，那樣子活像上了岸的金魚，眼珠子快從眼眶裏凸出來，口劇烈的起伏，冷汗熱汗一腦的冒了出來。

「你！你口噴人！我對鼠神起誓！我一個威蘭特人都沒殺過！那些纏繃帶的把槍塞我手上，我都沒殺過一個！」

這話倒也沒說謊。

他說的問心無愧。

他確實幹過壞事兒，比如睡了個寡婦，但還真沒殺過威蘭特人。

畢竟他看到那大鼻子就害怕，怎麼可能把槍口對準他們呢。

那天黃昏確實是他打的頭陣不假，而且是被人著上的，不過就他那抱頭鼠竄的槍法，沒打著自己人就不錯了，哪可能打得中那些守在港口的警衛。

沒記錯的話，那些人是被一輛炸的卡車給炸飛出去的。

說他是暴徒，絕對是冤枉好人了！

然而威蘭特人本沒有手審判的打算，就在旁邊眼神戲謔地看著他們狗咬狗。

包括先前覺得懲罰太輕的羅斯，角也不掛起一若有若無的冷笑。

真是一群骯髒的傢伙。

婆羅行省都是這種玩意兒嗎？

如果不是那個古老的契約，軍團不得向大荒漠的東邊擴張，南方軍團的民地止步於永夜港，這塊的蛋糕怎麼也不到文集團的那幫外行去品嘗。

那些嚷著的人們本不管戈溫達的辯解，已經自覺地和他劃清界限，在他旁空出來了一圈，和這個敗類躲得遠遠。

他們不認識這傢伙。

但不認識正好。

死一個沒有瓜葛的陌生人，心中的負罪是最的。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認識戈溫達，人群中到底還是混著那麼一兩個他的部下。

這時忽然有人出了聲來。

「他不但是天王的兵，還是個十夫長！」

當這響亮的嗓門響起，人群頓時一片嘩然，就連幾個站在人群邊上的威蘭特人士兵也多瞧了戈溫達兩眼。

而那原本還在舌戰群儒的戈溫達，在聽到那聲音的瞬間，心臟更是猛的一停，整張臉面如死灰，狡辯的舌頭也打起了結。

對啊……

他是個十夫長。

他差點給忘了，卻有人幫他想了起來。

看著像菜市場一樣的港口，麥克倫不耐煩的喊了一嗓子。

「鬧哄哄的像什麼話，舉手錶決！」

一隻只手齊刷刷地舉了起來，一些人原本是不想舉手，但看著周圍的人都舉起了手，只能默念一聲罪過，也跟著把手舉了起來。

這會兒要是不舉手，搞不好會被旁邊人盯上，當下一個打倒的對象。

且不管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半真半假的，為一個爛人搭上命都是不值得的。

活著才是頭等大事兒。

幾乎每一個舉著手的人都是如此想著。

這一次戈溫達徹底的絕了。

他甚至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就那麼站在鼠群空出來的舞臺中央，任由那威蘭特人士兵走過來，像抓小似的將他架出去丟在了一旁。

「老實點！」那威蘭特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逃跑。

其實本不用警告。

戈溫達本沒有逃跑的想法，只是丟了魂似的站在那兒。

他想不通人們為什麼要指認他。

他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好歹也是為西帆港的倖存者們爭取自由而戰鬥過的。

說來真是奇怪，他們為什麼要乖乖聽那些威蘭特人的話，先是在郊外挖那些坑，又是在這兒互相指認自己人，不斷忍著辱。

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團結起來，再一次的團結起來，趕走那些奴隸主們！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晚了。

一切都完了……

不！

等等！還沒完！

戈溫達忽然迴返照的想起來，自己是個十夫長，而且還是別人提醒的他！

自己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懷著最後一期，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了旁監視著他們的威蘭特人士兵，從絕的臉上出一僵的笑容。

「等，等一下，大人！我，我也要指認！」

「他們說我是十夫長，沒錯，我確實是個十夫長！但我可以向您發誓，我從頭到尾絕對沒有過一個威蘭特人！我，我有當晚不在場的證據！」

「……不過我那十二個部下可說不好，我是被趕鴨子上架拉進隊伍的壯丁，可管不住他們這些真正的惡。我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但他們搞不好做了些什麼！」

看著他的皮特愣了一下，聽完這套說辭，叼在上的煙頭都差點兒掉下來。

拿不定主意該怎麼理，皮特拿起對講機先是請示了上級，隨後出一張便簽紙和記號筆，給這傢伙遞了過去。

「名字，寫下來。」

以為得到了寬大理的機會，戈溫達驚喜地將東西接了過來，不過很快又想起來自己不會寫字，於是又戰戰兢兢說道。

「大，大人，我不會寫字……但，但他們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我知道他們家在哪！」

咬著煙頭的皮特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懶得廢話，奪回了他手中的紙筆。

「念，我寫。」

「好，好嘞！辛苦您了。」不敢猶豫，戈溫達點頭哈腰著賠笑，翹起的角卻暴了他心中的喜悅，就好像那把槍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他把所有的名字都寫了下來，不只是把隊里的十二個人，還有其他隊里他能出名字的人也都寫了上去，滿打滿算找了二十個出來。

這二十個可是妥妥的大大惡，想來應該能把他這個老實人給換出去了。

戈溫達心中如此想著。

那士兵拿著名單去了港口，遞給了麥克倫將軍。

麥克倫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讓那士兵按流程辦了，把名單上的名字念出來。

被念叨名字的人若是在這批人里，旁邊總有認識他的人，自然會和他「割席」劃清界限，將這個人從人群中推出來。

然後便是那如法炮製的公審環節，由現場的所有人一起決定他們是否有罪。

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那些人無一例外都被威蘭特人從人群中摘了出來。

看著那一張張被帶出人群的驚慌的臉，戈溫達的臉上出解氣和竊喜的笑容。

不過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

那些威蘭特人沒有放走他的意思，他等了半天也沒等來釋放的赦令。

難道……

他們非要等到臨刑前才把自己的放了？

戈溫達心中越想越慌，越想越怕，卻也還在安著自己。

放是肯定會放的，但時機和方法得講究一下，畢竟總得給那些指認過自己的人一個代。

當著其他人的面把自己放了，定好的規矩豈不是了笑話？

然而就在他心中如此幻想著的時候，一個被從人群中帶出來的人卻讓他瞬間慌了神。

那正是他的「不在場證明」——他對門家的那個寡婦！

那個平時總是低聲下氣，說話聲音總是又輕又細，誰也不敢得罪的人，此刻卻是哭的撕心裂肺，嚎啕地著。

那般傷心絕的樣子也不知是因為馬上要死了，還是因為那追在後的辱扯下了最後的一點兒尊嚴。

「那個dang婦，我認得！男人才剛死沒幾個月就找了新姘頭！」

「呸！不要臉的玩意兒，找的還是那些胳膊上纏著布的土匪！」

「我親眼看見天王軍的人去了家！」

「是那個戈溫達對吧，我也見到了，我看他還給了一把第納爾做賞錢！」

「你也在現場？」

「怎麼可能！我，我在窗戶外頭看見的！不信你們去家裏搜，肯定能搜到！」

「搞不好是從港口搶來的髒錢！」

「殺了！給死去的威蘭特人報仇！」

給威蘭特人報仇……

那一瞬間。

戈溫達覺得天旋地轉，甚至忘記了呼吸。

雖然還站在這港口上，但他忽然覺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埋進土裏了……

……

看著最後被推出來的3000人，遠見的鷹一時間啞口無言。

好傢夥……

萬把人直接去了十分之三！

他這邊拚命地在幫這幫人討價還價，這幫人卻在拚命的殺自己人。

這剩下的7000人應該是沒幾條網之魚了。

指通過抱團或者別的方式逃過這種扯淡的審判，那簡直是在想屁吃。

到了這種份上，別說是不是天王的人，只要敢跳出來的最後無一例外都被點了，而能活下來的也只有從頭到尾都茍到極致的人。

即，該舉手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舉手，該閉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閉，默念著自己是個死人，徹底的融旁的烏合之眾，不被任何人惦記上，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至於被挑出來的3000多個，也正如他預料之中的那樣，明顯有被錯殺的。

而且還不。

比如幾個十二歲出頭的小夥子，再比如某個20來歲的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