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你,是因為真的嫉妒你。」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或者說,我和盛瑤的人生本就不在一條路上。
那天晚上回宿舍,盛瑤難得跟我打了個招呼:
「孟聽竹,我男朋友晚上要請宿舍的人吃飯,你也一起來吧。」
「不了。」我隨口拒絕,「我晚上還有事。」
「哎呀,重要的幾門課都考完試了,你現在也不帶家教,還能有什麼事?」
竟然湊過來挽我的胳膊,「你要是不來就是看不起我噢。」
一旁的夏嵐和熊雅也跟著勸說我。
好像們三個從來沒孤立針對過我,我和盛瑤的那些矛盾也沒發生過一樣。
因為想搞清楚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我最后還是答應了盛瑤。
晚上吃飯是在一家價格不菲的海鮮餐廳,盛瑤的男朋友還帶上了他的室友們。
聽盛瑤說,男朋友在一家學費奇高的大學國際班上學,同寢的幾個室友也是非富即貴。
見了面,就開始跟人家介紹我:「這是孟聽竹,我們宿舍最自立自強的生。」
那幾個男生宛如打量商品般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盛瑤對男朋友旁邊一個看上去吊兒郎當的男生說:
「鐘巖,你不是就喜歡這種自強不息的妹子嗎,看我們小竹怎麼樣?」
說實話,聽我小竹,我簡直起了一皮疙瘩。
那被稱作鐘巖的男生沖我瞇了瞇眼睛:「加個微信?」
盛瑤竟然是來給我介紹男朋友的?
我心警鈴大作,表仍然平靜:「抱歉,不加陌生人。」
「怎麼能是陌生人呢?你跟瑤瑤是室友,我跟老周是室友,咱倆不也就算朋友了嗎?」
任憑鐘巖怎麼說,我就是不肯掏手機。
眼看氣氛僵住,盛瑤和男朋友換了一個眼神,竟然出來打圓場:
「剛認識,不想加也行。等會兒吃完飯我們去酒吧玩,了再加。」
最后一行人去了附近的酒吧。
我看著酒水單上驚心魄的價格,什麼也沒點,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就去了洗手間。
結果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鐘巖正靠著走廊的窗戶,指間夾著煙,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正要離開,他就住我:「孟聽竹。」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我停住腳步,淡淡地說:「如果你沒有失憶的話,我們兩個小時前的確在海鮮餐廳見過。」
他吸了一口煙,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有意思,真有意思。我不打算下手了。」
我皺了皺眉,看著他。
「告訴你吧,你那室友,盛瑤,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勾搭你,爭取讓你上我,沉溺有錢人的生活,幻想嫁豪門后,再把你甩了。我本來對勾搭一個漂亮姑娘有興趣的,但見了你之后,改主意了。」
「別誤會,不是說你不夠漂亮,而是你一看就是全村的希那種類型,我可舍不得。」
我的心毫無波:
「雖然按理來說我應該謝你告訴我這些,但謀也是手段的一種吧?你是覺得坦白這一切,再貌似真誠地夸我兩句,我就會心?」
鐘巖愕然地看著我。
片刻后,他掐了煙大笑:
「盛瑤真是有眼無珠,安安分分當的小公主不好嗎,非要找你麻煩。」
8
介紹男朋友的計劃失敗后,盛瑤對我又冷淡下來。
一直到大四,由我的原著改編的那部大熱甜寵劇定檔播出,我被去吃了個飯。
臨走前,主演的助理追出來,塞給我一個大紙袋:
「孟小姐,謝您的作品,寫得非常出,我們家藝人很滿意飾演的角。」
回到宿舍后,我拆開那個紙袋和里面的盒子,發現他送我的是 prada 的一款包。
我正要拍下來,發給宋棠問問多錢,盛瑤忽然推門進來了。
看到盒子里的 prada,神猛然一變。
然后鄙夷地說:
「孟聽竹,我知道你很羨慕我的家境,但孩子要自尊自,不能走上歧路啊。」
「管好你自己吧。」
無視了我的不客氣,又問:「難道你敢說這不是別人送的包?」
「就算是別人送的,請問和你有什麼關系?」
盛瑤被我懟得說不出話來。
結果沒過幾天,學院里關于我的流言又甚囂塵上,說我不住金錢的,被人包養了。
這一次,連輔
導員都把我過去問了一下:「孟聽竹,到底怎麼回事?」
為輔導員,他很清楚我的家境狀況。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說實話:「鄭導,這是蘇 xx 送我的,拍了我寫的小說。」
蘇 xx 就是那位主演的藝名。
鄭導震驚地看著我,我只好調出版權簽約的合同,給他看了一眼。
他看完,清了清嚨:「既然這樣,那你回去吧——」
「鄭導,沒這麼簡單,我要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傳這些謠言,并且希學院能理造謠的人。」
回宿舍后,我眼瞅著盛瑤明明在看劇,眼神卻止不住地想往我這邊瞟,就覺得很稽。
于是干脆走到面前,掃了一眼:「這劇好看嗎?」
「鄭導你去是——」
我直接打斷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不是發朋友圈夸蘇 xx 漂亮嗎?真人更漂亮,我那包還是送我的呢。」
盛瑤忽然嗤笑一聲。
「你這麼會胡說八道,怎麼不澄清一下你被包養的事啊?」
我也跟著笑:「這不馬上就要澄清了,鄭導你去他辦公室呢。」
學院辦公室里,鄭導看著他面前的我和盛瑤,低咳一聲:
「盛瑤,這次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對關于孟聽竹同學被傳謠言的事知不知。」
看來鄭導心知肚明,傳謠言的人是誰。
只不過因為盛瑤那人盡皆知的家境,他也不能直接批評,只能委婉勸告。
沒想到盛瑤毫不領:「什麼謠言啊,鄭導,那就是事實好不好?」
「你覺得就憑家里的況,買得起幾萬塊的包嗎?這種不自尊自、敗壞學校風氣的人,學院應該趕理了才對。」
太蠢了。
我看到鄭導鎖的眉頭,不由得起了幾分同之心。
此時此刻,想必他心里回著一句話——
盛瑤,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學院這邊已經調查清楚了,孟聽竹的生活作風沒有不妥之,甚至利用課余時間在網上進行小說創作,獲得不菲收,稱得上是學生榜樣了。」
盛瑤的表瞬間變得不敢置信。
「總之,大家都是室友,一起住了三年了,沒必要把關系搞這麼僵。」
鄭導說,「你給孟聽竹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事沒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肯定還是以和稀泥為主。
盛瑤咬了咬,臉難看地看著我,張了張,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很清楚,讓大小姐低頭向最看不起的小鎮做題家道歉,對向來傲慢的盛瑤來說,無異于凌遲。
「要不這事還是報警來解決吧。」我微笑了一下,說,「畢竟事關我的名譽,必須要嚴肅理。」
鄭導厲聲呵斥:「盛瑤!」
「對不起。」
盛瑤到底是不甘不愿地跟我道了歉,只是眼睛里的憤恨濃得都不下去。
沒過多久,因為這部劇播出后大,我的另一本書也順利談下了版權,而且價格比第一次高出不。
編輯專門帶了影視公司的人找我現場談,到地方我才發現,對方帶的人里居然有鐘巖。
據說是某東讓他兒子跟著出來歷練。
他看到我,笑了:「我就說之前見過你吧,雖然是簽約的時候見過照片。」
合作順利談完,出門的時候,竟然正好撞上盛瑤和男朋友。
看到我和鐘巖,冷笑一聲:
「說了對人家沒興趣,轉頭又和人出來吃飯,真是又當又立,玩得一手擒故縱。」
這一次,不等我開口,鐘巖就冷著臉制止了:
「老周,讓你朋友管好自己的,我們是來談合作的。」
「盛瑤,我真的很好奇,你貧瘠乏味的人生里除了炫富和,還有別的東西嗎?」
我挑了挑眉,不屑地看著,忽然覺得大一時帶著室友孤立我、靠著家境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盛瑤,就像一只著金箔的氣球。
外表看上去萬分高貴,實際里空空如也。
大概是也覺得這樣很丟人,盛瑤的男朋友竟然甩開的手,斥責了一聲:「別說話。」
盛瑤抬起頭,眼神怨毒地看著我。
一直認為自己高貴無瑕,把我視作螻蟻般的存在,竭盡全力維護著長久信奉的階級觀念。
但這一刻,我竟然短暫地站在了比更高的地方。
我對上的目,不知怎麼的,心里忽然劃過一不安。
9
第二本書的版權順利賣出去后,我的大學生涯也接近了尾聲。
我暫時把寫小說的事拋到一邊,專心打磨畢業設計和論文,想給大學四年畫上一個圓滿的句點。
盛瑤玩了四年,畢業設計
大概率也要花錢請人做。
不過也和我沒什麼關系。
那天下午,我在宿舍給論文進行第三次查重,夏嵐忽然問我:「小竹,你的論文什麼進度了?」
和盛瑤一向關系親,我原本不想搭理,但想到都快要畢業,還是隨口應聲:「快好了。」
「你好厲害啊小竹。」
夏嵐探過頭來,在我電腦屏幕上掃了幾眼,語羨慕,
「我們初稿都還沒寫完呢,你竟然降重都結束了。」
「嗯,加油。」
我不咸不淡地應了聲,關掉文檔,又在 U 盤和云端分別給論文終稿備份。
結果到了答辯前幾天,正式上傳論文的時候,系統卻提示我:提失敗。
我愣了愣,把頁面拖出來一看:查重率 93%。
一陣悚然涼意涌上心頭,我扣著桌面邊緣的手開始不自覺地發抖,用力到指尖發白。
我深呼吸了好幾,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在網上查了一后才發現,就在三天前,有人把我第三次降重后的論文改了改標題和作者,上傳到幾個網絡公開的大型文庫。
盛瑤。
我腦中第一時間就閃過的名字,撐著桌面猛地站起來,后的宿舍門正好被打開。
盛瑤掛著耳機走進來,看到我,笑瞇瞇地打招呼:
「孟聽竹,聽說你論文已經寫完了,上傳了嗎?」
「哎呀,臉怎麼這麼難看?不會是論文沒寫完吧?」
我直直盯著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覺得你做得天無,沒有任何證據留存是嗎?你覺得就算東窗事發,你家里有錢有勢,也能保全你,對嗎?」
「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笑得志滿意得,「做了四年的優等生,可別在最后關頭掉鏈子——當心參加不了畢業典禮哦。」
說完就哼著歌離開了。
空調還在吐冷氣,我站在宿舍里,漸漸恢復了冷靜。
這學期,盛瑤幾乎沒怎麼回宿舍住過,并不清楚我的論文進度,所以那天夏嵐來問我,還專門看了我的電腦屏幕確認,大概率就是幫探聽消息的。
我的電腦設置了很復雜的開機碼,盛瑤能拿到我的論文三稿,應該是通過 U 盤,還是和夏嵐有關。
突破口大概率在夏嵐上。
我很快下定決心,先找負責帶我畢設的程老師說明況。
是我們學院最年輕的教授,和我一樣出貧苦,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也說過很欣賞我。
更重要的是,論文的一二三稿,我都給發過,有聊天記錄為證。
我給程教授發了今天的最新查重結果,還有那幾個文庫的鏈接。
很快回我:「論文泄了?來我辦公室說。」
10
在程教授的辦公室里,我很快把事的來龍去脈講清楚。
點點頭:
「行,我知道了,別太擔心,事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之前幾次查重的結果有截圖保存吧?」
「有。」
「我會跟學院那邊申請,把你的答辯延期到最后一天,然后論文提也走特殊申請流程。」
程教授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椅子扶手,
「至于是誰泄了你的論文,為了公平公正,直接報警理,讓警方來通比較好。」
我聽懂了的暗示。
果然,盛瑤在做這些事之前,早就打點好了。
的后站著爸媽,還有有錢有勢的家族勾連階級組的一個牢固世界,和我的勢單力薄形了鮮明對比。
但自始至終,我從來沒怕過。
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能真的一手遮天,完全視公平正義為無。
我報了警,警方直接找到夏嵐們進行一一詢問,再查到論文上傳的 IP 地址,順藤瓜。
夏嵐很快就承認,這主意是熊雅給盛瑤提的。
而負責打探消息、盜取我的 U 盤,拷貝論文。
作為回報,盛瑤答應畢業后會在爸爸的房地產公司,給們安排兩個高薪而且輕松的崗位。
另外,們還供出盛瑤高價購買畢業設計和論文的事實。
說到最后,夏嵐看著我,用的是很不解的眼神:
「你到底為什麼要得罪呢?明明順著就會很多麻煩,哄開心了還有好工作,我真的不懂。」
熊雅則憤憤不平:
「那是假清高!你沒聽盛瑤說走了狗屎運,賣了版權,一下子變有錢人了,怎麼看得起我們平民百姓!」
我忍不住笑了:「跟你們這兩個公主的跟班比起來,我才更像是平民百姓吧?」
最后的理結果是,兩個人一人記一次大過,檔案,不可消除。
另外,夏嵐涉嫌竊我的
私人品,但因為金額比較小,最后只進行了五百元的罰款。
其實大一剛開學的時候,們也算是兩個活潑開朗的姑娘。
只是后來一直跟著盛瑤,被虛榮富貴迷了眼,了心神,再也找不回初心了。
自始至終,盛瑤都沒有出面過。
盛瑤爸爸出手,派了個律師來跟我通。
對方還威脅我:
「孟同學,有時候吃虧才是福,你有大好未來,如果一定要一意孤行、不依不饒的話,可能最后傷的還是自己。」
他們希我息事寧人,但我又怎麼可能同意。
「孟同學,別給臉不要臉,你們這種窮酸百姓,就是這個社會上最不起眼的那種螺釘,還以為自己是什麼能翻起浪花的定海神針嗎?」
最后宋棠找到了我。
「什麼本市最大的房地產老總,就是個蓋爛尾樓坑老百姓錢的老賴。」
把手機塞到我手里,「對付這種瞧不起人民的人,就要用人民的力量。」
我低頭一看,宋棠發了微博,簡潔明了地描述了盛瑤收買同學傳謠、學造假、三番五次找我麻煩的經過,還加上了爸做過的惡。
這條微博已經被轉出兩萬多條,話題也沖上了熱搜。
「幫你推波助瀾了一下,不用謝。」
抱,挑著眉看我,「我看你就是沒拿我當朋友,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一開始不找我幫忙?」
我抿了抿,摟著胳膊,輕聲道歉:「我錯了。」
「不是不拿你當朋友,只是……我習慣了一個人解決事。」
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習慣了在我爸喝醉后擋在我媽前,保護。
后來我媽開裁鋪,被幾個地流氓上門找事,我舉著一把生銹的菜刀嚇跑了他們。
一直到現在,我也是自己保護自己。
但怎麼說呢。
偶爾依靠朋友的覺,也很好。
11
關于盛瑤爸爸的事,和本人的惡行,在網絡上甚囂塵上。
盛瑤也多了好幾個稱呼。
什麼老賴之,爛尾樓公主。
在宋棠的指點下,我又陸續放出了和律師談話時的錄音,讓話題愈演愈烈。
這期間,鐘巖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聯系過我,問我需不需要他幫忙。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需要。」
最終,學校頂不住這樣的輿論力,針對盛瑤做出了開除學籍的分。
至于社會和法律對于盛家的審判,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因為論文的寫作和修改過程都有文字記錄和證據留存,再加上程教授對我的大力支持,學院那邊沒再讓我重寫。
畢業典禮,我提前給我媽買了車票,讓來和我一起參加。
那天早上,我穿著學士服,低頭接校長的撥穗,然后接過我的畢業證。
宋棠扛著一臺單反,在學校的大禮堂和湖畔拍下了很多張我和我媽的合照。
照片里,瘦瘦小小的我媽靠在我邊,笑容又拘謹。
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已經長得很高,肩膀也能為撐起一片天了。
「媽媽。」
畢業典禮結束后,我輕聲說,
「和我一起留在這座城市吧,我賣了兩本書的版權,每個月還有稿費,快攢夠買房的錢了。」
我媽看著我,欣地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是媽媽不好……」
哆嗦著說,「我們小竹這麼優秀,一直是媽在拖累你……」
我心中酸難當,撲過去摟住,像小時候賴在懷里撒那樣,在肩上蹭了蹭。
「讓你過上滿幸福的生活,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
「這不是拖累,是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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