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才走到我面前,緩緩蹲下,聲音哽咽:「淑蘭,我,我一時糊涂……」
「啪!」
我驚訝地抬起頭,正好看見邊鈺放下手。
趙東勤捂著臉,一臉不可置信地看:「邊鈺!我是你父親!」
邊鈺卻冷笑:「我打的就是你,爸爸。」
10
我終于還是病倒了。
長時間的勞心勞力,加上這次事的刺激,讓我本就開始衰老的更加虧虛了。
邊鈺和趙東勤寸步不離地守著我,雖然他們父倆之間的氣氛很不好。
但是外面的安雅也沒有安生,一天
到晚地給趙東勤打電話。要不是趙東勤讓我們的人堵住了上山來的唯一道路,只怕安雅還會找上門來。
趁著趙東勤出去打電話的空隙,邊鈺端著燕窩進來,坐在我邊。
「媽,離婚吧。」
我有些驚訝地抬頭看:「我以為你會勸和。」
「我現在總算能會你前段時間的心。」邊鈺輕輕著我的手,低聲道,「對不起,是我不果斷了。但是我希你可以果斷一些。」
我與邊鈺對視,彼此心照不宣。
我的確不介意男人對我忠貞與否。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這些事早已經不重要了。
而且我從來都認為,我這一生所需要好好珍的,唯有生我的人,和我生的人。其他人,都無關要。
但是現在,安雅出現了,還帶著一個趙東勤的親生子。
蕭乾那個蠢貨,因為心虛,沒有親子鑒定就信了安雅的鬼話。但前天安雅已經給我的郵箱發送了鑒定報告,這的確是趙東勤的孩子。
緣關系,是斬不斷的。
我正要開口,卻見趙東勤匆匆進來,眼中的慍怒十分明顯:「邊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爸媽的事還不到你一個孩子開口!」
「我三十了,早不是孩子了。」邊鈺站起來,冷笑道,「倒是你,還老當益壯呢,一把年紀了,還老來得子。」
「我勸我媽離婚,給外頭那對母子騰位置,不正好能讓你天倫之樂麼?」
趙東勤是個脾氣溫和的人,但并不是沒有脾氣。尤其是被自己的孩子這樣挖苦。
只不過此時他理虧,也只能認了。
這幾天他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我,殷勤備至,什麼意思我很清楚。他本不想為了安雅和那個孩子,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11
時間就在僵持中過去,大約過了半個月,但我還是一直不大好。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
蕭乾藏毒的事已經是鐵證如山,這件事背后藏的產業鏈龐大,他這次可以說是再無翻的余地。我知道蕭家夫妻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到奔走,想要為他再努努力,只可惜沒人敢接這個燙手山芋。
甚至就連一個實習律師都找不到。
走投無路之際,他們再次鬧到了我面前來。
在山腳下,他們上不來,便讓管家給我帶話:「夫人,他們說……您要是不出面幫蕭乾,他們就把先生和安雅的事都曝出去。」
這是邊家最大的丑聞,他們這一次倒是腦子開竅了,竟然知道用這個來威脅我。
就算我不顧自己的面子,也要顧忌整個邊家,顧忌萬恒集團,顧忌邊鈺,畢竟那也是邊鈺的親生父親。
邊鈺放下幫我削水果的刀,「我去見他們。」
我有些擔憂,畢竟腳的不怕穿鞋的。
但卻嗤笑一聲:「媽,難道你還不希我獨當一面啊?」
我只得點頭:「帶兩個人一起去。」
只是這一去,一直到了晚上才回來。
趙東勤幫我端走洗腳盆,又細心地幫我干凈,聲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現在都很晚了,讓小鈺也先去休息吧。」
但邊鈺卻直接無視了趙東勤,坐到我床邊:「媽,他們跪在地上求了我半天,不肯起來,說活不下去了,無論如何想要見你一面。」
我挑眉看向,正迎上邊鈺復雜的目。
趙東勤看看我,又看看:「你媽不好,有什麼可見的。你該不會是對那個男人還不死心吧?」
邊鈺卻沒搭理他,只是一直看著我。
我沉默半晌,才道:「也不是不行。」
于是,第二天上午,我們四個人坐在了花園里。
趙東勤被我找借口支了開去。走之前他雖然很不愿,但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出門了。
我知道,這些天,他上不說,心里還是惦記那母子的。
12
「真是讓二位看笑話了。」
我看著邊鈺沏茶,笑道:「大概這就是所謂風水流轉?我們兩家現在的日子,可是各有各的難過了。」
蕭家夫妻對視一眼,蕭母開口道:「其實這說到底都是因為安雅那個賤人!要不是從中攪和,讓我們大家都不得安生,我們兩家哪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蕭乾在外面那些野路子,估計也是攛掇的。」
我沒有否認,只低頭嘆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說實話,我現在回想起來,蕭乾這孩子這些年其實大多數時候都還是孝順懂事的。只是他這件事麻煩,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翻篇的。」
聽到我說這些,蕭母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這麼說,您是肯幫忙了?我就知道!親家母還是記得我們好的!其實阿乾進去之后也十分后悔,他最的還是小鈺啊!」
我紅著眼眶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
邊鈺
也在一邊低垂著頭,神落寞。
但我轉而又開口:「只是,你們看,我現在也是有心無力。那安雅母子倆是多大的麻煩呀?我總不能留著這麻煩將來給小鈺添。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解決這件事。」
「況且,私生子也是有產繼承權的,我這每況愈下,要是不解決掉這樁心事,也不放心公司啊。」我說到這里,又咳了兩聲。
邊鈺給我遞茶杯:「媽,醫生說過您不能再勞了。」
我接過茶杯喝了一口,便被嗆到,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看得蕭家夫妻心驚膽戰。
蕭母也開始跟著罵:「這小賤人真不是個東西!親家母,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我趕擺手:「可不敢招惹呀……」
聊了差不多兩個小時,蕭家夫妻才罵罵咧咧地出門。
第二天,我就在網上看見了安雅被蕭家夫妻帶著親朋堵在小區里的視頻。蕭乾是小門戶出,家里那些人做事自然也就沒什麼格調。
視頻里,安雅被他們了服按在地上打,蕭家那些人的罵聲不絕于耳。
但這還不夠得很。
我避開趙東勤邀請蕭家人一起吃飯,謝他們為我出氣,席間又不垂淚,給他們看了趙東勤私下里悄悄跟安雅會面的視頻。
散席時,我拉著蕭母的手:「我這,也不知道還有幾天了,都是年輕時不懂保養。你們可千萬別再為我氣,也都要保養好。至于后面的事,我也實在是無力再管了,就看孩子們的造化吧。」
邊鈺也對他們沉重道:「爸,媽,對不起,阿乾的事我媽只怕是沒辦法再管了。」
畢竟,現在我看上去的確是一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的模樣。
說完,邊鈺扶我上車,用所有近的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對我道:「媽,去律師那兒嗎?」
「不去了,累了。」我靠在后座,閉眼道,「反正,也沒什麼可分的了……」
在蕭家父母憾又不甘心的目下,我們的車揚長而去。
13
一周后,安雅不幸遭遇車禍,斷了,孩子似乎也傷到了腦袋,住進了醫院。
趙東勤匆匆來到我面前,竟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裝二十四孝丈夫的樣子了,直接質問道:「是不是你?」
「什麼?」我就著邊鈺的手吃下一顆櫻桃,茫然地看著他。
趙東勤的眸子一直盯著我,雙手攥得死:「車禍。我已經聽警方說了,那人肇事逃逸,且車子是直奔他們母子倆去的,是你,對不對?」
我聽了,差點笑出眼淚:「他們竟然雇兇殺人?」
蕭家人以為我命不久矣,財產也都將被轉移,自顧不暇,竟然能為我下這樣的狠手。
估計是覺得,只要解決了這母子倆,我就能逆風翻盤,奪回屬于我的一切,再救出蕭乾,同時把這樁車禍掩蓋下去。
畢竟,以我昔日的財勢地位,這的確存在可作的空間。
邊鈺也在一邊搖頭:「愚蠢。」
趙東勤看看我,又看了看邊鈺,眼神中的震驚顯而易見:「是你……你們?是你們誆騙他們這麼干的?」
我單手撐著腦袋,歪著頭笑看他:「你有證據嗎?」
一瞬間,趙東勤眼神中迸發出來的恨意,似乎是想要生生撕了我。
「三十二年了。」我淡淡道,「這三十二年你忍得很辛苦吧?當初懷才不遇,贅我家后才為知名畫家,沒被人詬病吧?所以,你才想讓我早點駕鶴西去,好跟他們母子倆拿著我的錢,下半輩子有滋有味地活著?」
我跟趙東勤的不算深。婚后不過兩年,他就開始很跟我親近,看起來是一心投創作,實際上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三十年來,他不是沒有人,也曾經有過愿意為他傳宗接代,給他冠姓權的人,但都被我的人私下勸退了。
沒人不怕我,包括趙東勤。
但他對我更多的,只怕是恨,是無窮無盡的厭惡。
安雅,是第一個頭鐵愿意跟他一同來對抗我的人。
別看外表清純弱,狠起來卻也是令人佩服。
趙東勤被我看得心虛,怒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那你看看這東西眼嗎?」我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包小小的藥。
「難為你了,這段時間為了所謂贖罪,每天伺候我,端茶倒水又送飯的……是因為那些東西都是你親手做的吧?」
我的一句話,讓趙東勤直接傻愣在了原地。
邊鈺再也忍不住,對趙東勤道:「爸,從你回家當天,我就讓人搜過你帶回來的所有東西了。只是我實在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要聽那個人的話,對媽媽下手。」
的聲音有些抖。我知道,這當然很難令人接。
但好在,這孩子像我不像他。
發現這東西的第一時間,邊鈺就
拿著它來見我了。我們將藥調包,并在廚房裝上了監控。
每一次他在廚房里對我的飲食手腳時,我都靜靜地在房間里看著。
「這段時間,你跟安雅見過幾次,私下里做了什麼……所有的證據都在我手里了。看在父一場,我給你最后的機會。」邊鈺將 U 盤扔在他腳邊,「去自首吧。」
趙東勤一,終于坐在了地上。
14
趙東勤進去之前,的確是去勸過安雅的。
他向來是個認得清形勢的男人,現在只有自首可以為他爭取寬大理。
但安雅不服氣,自始至終不愿意去警局。
最后還是邊鈺將證據提,親眼目送被銬上手銬,上了警車。
這下,蕭家一家三口,趙東勤兩口子,都可以在監獄里團聚了。
終于不用再裝病,我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讓助理給我約了一趟歐洲親子游。
邊鈺忍不住吐槽:「我都多大人了,你還親子游,我不要面子的?」
「你都多大人了,前不久還跟個初中生似的在我面前為個男人哭哭啼啼。」我一邊指揮傭人為我檢查行李,一邊取笑。
邊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媽!我再次警告你,提我的黑歷史!」
管家在一邊對我們笑:「好了,夫人,小姐,該出發了。」
我跟邊鈺直接飛到了白雪皚皚的北歐。
我本不是個旅行的人,第一次想要來這個地方,還是在三十多年前。那時我首次在趙東勤的畫中見到這樣的景。我喜歡他的作品,比喜歡他這個人更甚。
其實我真的不介意他有沒有出息,或者不我。
因為,從一開始,我看上的就不是他這個人。
只可惜了,這樣曠世罕見的才華,最后也絕跡于他手中。
邊鈺舉著單反要給我拍照。
「不要端個架子像蒙娜麗莎似的,能不能像個正常的老太婆一樣擺擺 pose 呀?」邊鈺朝我大聲喊。
我撇了撇,最后只能勉為其難地摘下我的羊絨圍巾,緩緩舉過頭頂……
咔嚓。
幸福的時候,誰都是朋友。
但只有母親,即便在落魄時,也是你永恒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