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一個月前,他們夫妻跟司徒晟分開之后,廖老先生思懷故人,想要去負水祭奠。
當時廖夫人也想陪著同去,可是廖先生卻不肯,只說自己想見一見故人。
廖夫人等了又等,卻始終不得見廖老先生回來。一時心急如焚,便去求助李老將軍。
不過后來,廖老先生卻被義軍首領尚閔救回。據他所說,是了司徒晟的托付一直派人暗中保護廖老先生的。
也不知廖老先生經歷了什麼,不了傷,似乎還心灰意冷,緒甚是低落,直嚷嚷自己一把年歲,要在臨死前再看看兒子廖靜軒。
于是夫妻二人由著李老將軍派人,一路護送回來京城。
可是到了京城,夫妻倆一直沒由見到廖靜軒。
廖夫人能尋到這里,全是因為有人給廖靜軒的小廝留了紙條,說是在楚琳瑯這里能尋到人,所以廖夫人便先一人坐馬車尋到這里,想要廖靜軒回去看看傷的廖父。
當廖夫人問起兒子廖靜軒是否在這時,楚琳瑯卻岔開話,只說不急,命人拿來香茗點心招待老夫人。
一邊倒茶,一邊問廖夫人多久沒來京城了。
廖夫人想了想有些悵惘道:"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了吧......"
楚琳瑯又試探問:"也就是說您生下廖夫子之后不久便離開了京城?"
廖夫人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輕聲道:"是啊......"
楚琳瑯想著司徒晟信中的容,決定干脆挑明了:"廖夫人,我聽說你與陛下做太子時,太子府里的方良娣是摯好友。當初的孩子丟了時,你也跟著擔心了吧?"
廖夫人絕沒有想到,想楚琳瑯這樣年紀輕輕的姑娘,張就提起太子府三十多年前的舊事。
立刻警覺地直起,淡淡道:"楚娘子是從何聽說的舊聞?"
話已到此,楚琳瑯干脆也不遮掩了,開誠布公道:"司徒大人奉命追查丟失的三皇子的下落,一路追查才發現,當年那個嬰孩其實是被人買走了。
買下嬰孩的是一對親之后一直沒有孩子的夫妻。而廖夫子的上有人販子的烙印,跟我當初被拐賣的母親是一模一樣的,不過他問廖夫子時,得到的回答不盡如人意,便好奇追查了一下當年您邊的舊人。卻發現廖夫人您當年曾患有不孕之癥,卻在出京一趟后,便抱回了個嬰孩......而方良娣痛失孩兒之后,本就羸弱的子更加凋零,卻在臨終前,拖著病,去了你那,親自幫你的兒子抓周,取名字為靜軒......"
"夠了!楚娘子,你說這麼多究竟是何意思?"廖夫人再也坐不住,騰得站起來。
楚琳瑯也站起來,輕聲道:"廖夫子并非您親生的孩子,而是您好友方良娣丟掉的那個孩子吧?"
廖夫人原本就不是善于蒙騙說謊之人,更何況沒有防備楚琳瑯會突然發難,有此一問。
倉皇之下,也顧不得抵賴,只想轉離開再說。
可是楚琳瑯哪能讓這麼走,只是一把拉住了老夫人道:"廖夫人,您休要惱火。我也好,司徒大人也罷,與你們本不是外人。我今日這麼問,并非有意穿廖夫子的世。只是他的份特殊,如今以后牽扯了太多干系,很有可能危及你們的生命,若非不得已,我想司徒大人也絕不想破壞了你們母子的分。只是您也要與我說些實話,才好排布章程。"
廖夫人當初在北地就見過楚琳瑯,很是喜歡這個可人的小姑娘。能在司徒晟那孩子的邊,足見是個人品周全的。
如今雖然點破了靜軒的份,可看那意思,并非邀功揭發之意。
事已至此,再抵賴也無趣,倒不如索全講出來。
就像楚琳瑯所言,司徒晟這孩子也并非那種心思歹毒之人。
聽楚琳瑯的意思,司徒晟應該早就查到了靜軒的線索,卻一直而不發。
這份人得認下!
想到這,在楚琳瑯的攙扶下,再次坐下,嘆了一口氣講述了當年。
原來當年方良娣在有心人的算計下,丟了孩子,一時急得方寸大。
當時滿城戒嚴到搜找孩兒,可一直無果。
還是廖中昌人脈廣泛,找尋了江湖朋友幫忙,總算是找尋了線索,他當時親自帶著江湖朋友截了那艘拐子船。
奈何倉促間行,又是人家的地盤,他帶的人又,若,怕孩子有了閃失。
于是干脆破財免災,花了大筆的錢銀下來,將那孩子全須全尾地帶回來了。
當時廖中昌本打算把孩子安然無恙地帶回去。
可是方良娣聽到了來報信后,深思許久,卻求告他們夫妻不要將孩兒送回來。
那時咳之癥愈加厲害,也是明白自己命不久矣。
若孩子的父親是普通的鄉紳吏倒也罷了。可他偏偏是一國儲君,未來的至尊陛下。
當時太子府況復雜,太子雖然認定是太子妃迫害了孩子,可方良娣卻不怎麼認為,那個害兒子的人,還在暗。
太子屋及烏,對自己的偏,卻能給他們的孩子招惹來殺之禍!
活著,尚且被人如此算計,差點再見不到自己的兒子。等過世,還有誰來管顧這孩兒?
不求自己的孩子將來為王為侯,只希他能安樂無憂長大。
也就是那一刻,方良娣做了個無比大膽的決定,將孩子托付給了廖中昌夫婦照管。
他們夫妻恩,家道也還算殷實,卻婚后無子,一定會心照顧這個孩子,讓他可以過自己一直向往的安逸無憂的日子......
于是廖家夫婦便將這孩子當了自己的兒子,起名廖靜軒,又在方良娣病重過世后,帶著孩子悄然離京。
說到這里時,廖夫人低低道:"我與他父親,都不愿他再走仕途,怎奈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皇家脈,就是喜歡憂國憂民,與夫子探討國政。幾次勸阻他后,他還是京趕考。他父親便巧妙讓他立誓蓄存胡須,遮擋真容。當聽聞他殿試與陛下見面的時候,真是人惆悵慨,不知是該忠于故人所托,還是讓他與他真正的父親團圓......"
楚琳瑯明白廖夫人的苦楚,畢竟這私藏皇家子嗣一旦被揭發,也是天大的罪狀一條。
這也應該是司徒晟早就知,卻而不宣的緣故了。
可是現在,最要的并不是顧忌著廖靜軒與廖家夫婦的分,而是廖靜軒的份并非只有這幾個人知道。
楚琳瑯沉聲又問:"廖先生在北地前往負水......去見的是楊毅吧?"
廖夫人又是一驚,不知琳瑯為何知道。
楚琳瑯繼續說:"他定然是不小心,被楊毅套話,泄了廖靜軒的份。所以一場故友相逢,卻臨時變卦,楊毅突然生出心思,想要扣住廖老先生,用以拿廖夫子!"
廖夫人其實也百思不得其解。
廖中昌當初在楊巡老將軍麾下,跟楊毅更是故友。
這也是當年他愿意照拂司徒晟,將他托給養母李氏的緣故。
人都唾罵楊毅背信棄義,投敵賣國。可在廖中昌的心里卻始終記得那位當年意氣風發,武藝高強的上將軍。
有誰能知,當年楊毅被俘投敵,實在是荊國人的故意污蔑楊毅之詞。
可是晉仁帝一怒之下,卻下達了誅滅楊家的圣旨。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殘局,才讓楊毅大變,毅然投敵,迎娶了敵國部落首領的兒。
廖中昌憐著楊毅的冤苦,就算世人唾罵,卻始終拿他做朋友,是對他言語也不曾提防。
楊毅只知道廖靜軒是廖中昌抱來的孩子,卻并不知他真正的是份。
結果二人相聚,坐在了楊勛將軍在負水的無名冠冢前醉飲,廖中昌大醉之后失言,說了。
誰知楊毅卻突然變臉,想要扣住廖中昌。
若不是司徒晟暗中替廖中昌安排了護衛保鏢,只怕他現在還要陷荊國敵營。
"我也是想不通,楊將軍怎麼變這樣!中昌與他無冤無仇,更無權無勢,他為何要扣住中昌?"
關于這點,楚琳瑯卻一下子想得很明白:"能大做文章的,實在是太多了。廖夫子為人至孝,為了他的父親,有什麼不肯做?若是楊毅以此迫他與皇帝相認,或者再借機行刺,便是親生父子相殘的人倫慘劇。無論是兒子殺了親老子,或者親老子下令死他自己日盼夜盼的兒子,在他那樣滿心仇恨的人看來,應該是快人心吧......"
楚琳瑯覺得自己的猜測毫不夸張。
就憑楊毅當初在店鋪離設下的陷害李義將軍的毒計,就能看出,昔日楊將軍做事的下限有多麼低。
他若如愿挾持了廖中昌,只怕要做的事比想的更要狠辣百倍。
而廖夫人聽了琳瑯的話,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路回來,只顧著寬被舊友徹底弄傷心的丈夫,從沒想過丈夫被抓,靜軒那孩子轄制的可怕后果。
可現在聽琳瑯細細分析,才覺得后脊梁冒冷汗。
說到這時,琳瑯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側簾,看似跟廖夫人說話,卻意味深長:"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在年之時,可以是,是,是鳥,可待年時,必定要褪去原來的軀殼,幻化飛龍。廖夫子是遵從母愿,在這政局不穩的世道過田園牧歌的生活,還是遵從的龍,就一番偉業,不是您能替他決定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此時,在那一側簾子之后,正站著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將楚琳瑯和母親的話真真切切都聽在了耳中。
待楚琳瑯送走了廖夫人之后,回走到了簾子后,看著神怔怔,似乎緩不過神來的廖靜軒道:"方才的話,你都聽見了。你也該知司徒晟約你來此的目的了吧?"
一夕之間,突然發現自己的份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父母也不是親生的了。
換任何人都難以接。
廖靜軒這些日子以來,遭的挫敗,接連而至,還真應了那句"天將降大任于斯人"。
他從母親的里聽到,原來自己就是陛下找尋多時的三皇子,竟然好半會都不說話。
最后他道:"司徒晟在十日前派人用紙條將我約出,又將我支出京城,就是怕父親和母親回來尋我吧?"
依著他們的子,因為楊毅知道了他世的緣故,一定要帶著他遠遁。
想到這,他又問:"司徒晟呢?我不信那監獄真能困住他,他為何不親自來見我,告知我的世?"
楚琳瑯想了想,毫無修飾,老實回答:"我猜,他是怕你揍他。"
別的不說,是憑著他明知那谷有金是假的,卻不告知,害得陶雅姝和廖靜軒上演的生離死別,就足能換得廖夫子的兩記老拳了。
不過楚琳瑯知道,司徒晟明知道這樣會惹惱廖靜軒,也依然會這麼做。
一個生來隨遇而安,淡薄名利的人,若不經權勢的迫,會而不得之苦,怎麼能有逐利登上權力之頂的心思?
這些陷阱雖然不是司徒晟刻意安排,卻是司徒晟有意讓廖靜軒盡數會其中的酸苦的。
聰慧如廖夫子,現在也一定想通了這一點。
所以司徒晟避走鋒芒,便將這告知真相的差事,給了和稀泥的高手楚琳瑯。
而楚琳瑯此時義正言辭地表示,不夫子想揍司徒晟,其實也想揍一揍那個心思深沉的家伙。
畢竟他也將自己瞞得嚴嚴實實。
可是在揍人解恨之前,卻不能不面對眼前這個事實--若是夫子不肯于陛下相認,那麼獨守三皇子府的陶雅姝該如何花開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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