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歸人
正月裡下了幾場雪,二月份開始回溫,到了三四月,連褚清輝這樣怕冷的都換上了春衫。
春正好,約上林芷蘭,帶著紫蘇等人去城外踏青,天黑後就留宿郊外別莊。
閆默在宮當值,不曾同行。
夜裡紫蘇抱了床被子,在外間給守夜,睡前,主僕二人燈下說閒話。
褚清輝興致起來,擺出筆紙,要親自畫明日所放紙鳶的圖樣,紫蘇在一旁打下手。
「公主畫的是莊裡那些桃花?奴婢瞧著比真花還些呢。」紫蘇探去看,忍不住贊道。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會兒京城裡桃花早就謝了,結出了青的果子,此別莊到還是紅霞般,一片連著一片。
「畫上的哪能與真花相比。」褚清輝曉得紫蘇有意誇讚,並不當真。這個時節還沒有什麼蝴蝶出來活,不過為了瞧著熱鬧些,還是畫了隻蝶在花瓣上。
別莊伺候的人大都歇下了,偌大的莊子不聞一點人聲,然而窗外草叢裡,蟋蟀卻不知疲憊地鳴唱,稍遠水塘中,蛙聲此起彼伏。山間的夜晚這樣寧靜,又這般熱鬧,充滿了生機。
燭花輕輕跳躍,發出細微的嗶啵聲,紫蘇拿剪子剪去一段燭芯,抬頭見月亮已在半空掛著,正準備勸住清輝去歇息,就聽得遠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於一片靜謐中,顯得尤為突兀。
心一下提了起來,紫蘇握著剪子朝褚清輝靠近,低聲道:「這麼晚了,會是誰?」
褚清輝側耳聽了一陣,忽然展。
「公主曉得是誰?」紫蘇看見的表。
「你難道聽不出墨雲的馬蹄聲?是先生來了呀。」褚清輝欣喜地擱下筆,不準備再畫。
紫蘇安下心來,一面收拾桌面,一面疑問:「馬蹄聲與馬蹄聲還有不同?公主怎知那是墨雲?」
褚清輝皺眉想了想,搖搖頭,「別的馬不知道,但先生的馬我就是聽得出來。」
紫蘇便笑了,「想來不是墨雲的馬蹄聲有何特殊之,而是公主與駙馬爺心有靈犀。這不,公主下午才離府,眼下還未歇下呢,駙馬爺就已馬不停蹄的追來了,奴婢看他一日也離不得公主。」
「敢取笑我,」褚清輝佯怒,「壞丫頭。」
「奴婢哪敢取笑公主,說的可都是實話。」
「還說呢,」褚清輝手的腰,「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小郎君,讓你也跟人家心有靈犀一翻?」
「公主饒了奴婢,再不敢了。」紫蘇怕,忙側躲開,笑著求饒。
兩人玩鬧間,馬蹄聲已經止了,跟著是一陣,想來是別莊的護衛在盤問來人。不過一小會兒,便聽一串腳步聲急促而來。
夜裡還是有些寒意,閆默卷挾著一陣涼風,褚清輝迎上前,未來得及說話,便被他一把抱住,紫蘇忙低頭退到屋外守著。
「先生這是怎麼了?」褚清輝驚訝道,兩人早上才分別,何至於讓他如此激?
閆默不言不語,可卻抱著轉起了圈,甚至還像小娃娃那樣,把抱著往上顛。
褚清輝低呼出聲,忙攀著他的肩膀,連連道:「先生快放我下來……」
閆默眼中似乎帶著些笑意,燈下看不清,轉著圈一次一次將往上拋,最後一次高高拋起,又穩穩當當接住,方才停下。
褚清輝早連話都說不清了,手忙腳摟住他的脖子,過了好一會兒,驚魂未定地瞪向罪魁渾,「先生到底要做什麼?!」
閆默卻湊過來吻,從額頭到眼睛,從鼻子到,毫無章法地糊了滿臉。
褚清輝躲又躲不過,推又推不開,最後只得氣惱惱迎上去,在他上咬了一口,鼓著臉怒道:「我生氣了!」
閆默又重新將一把摟住,進懷裡,這次好歹不做什麼了,只在耳旁低低地笑。
褚清輝原本氣咻咻,見他罕見地笑這樣,又覺得好奇,到最後,耳朵被他笑得,鼓著的氣也慢慢泄了,只得不甘心地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惱道:「問你發生了什麼又不說,只管自己笑。我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何先生平日裡總扳著一張臉,原來是怕被人知道你一笑就是這副傻樣。」
閆默任取笑,毫不惱。
還是褚清輝忍不住,推推他,「快給我說說,先生要急死我了。」
閆默輕啄的耳垂,「我很高興。」
「知道你很高興,」褚清輝沒好氣道,「到底傻高興什麼呢?」
閆默又道:「我很高興。」
褚清輝不顧儀態地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
燭花嗶嗶啵啵,眼看蠟燭已經燃了一半,紫蘇在外頭聽不到靜,又沒見二人歇下,便小聲請示道:「公主,可要為駙馬爺備熱水洗漱?」
褚清輝仍被閆默鎖在懷中,嘟著道:「你們家駙馬爺已經傻了,一會兒就讓他睡到柴房去,不必洗了。」
紫蘇知道公主不過是在說氣話,卻忍不住在腦中設想平日寡言語、威嚴肅穆的駙馬爺可憐兮兮蜷在柴堆裡,腦袋上著兩稻草的模樣,趕捂住了,才沒有笑出聲。
屋裡頭,閆默的理智好似終於回籠,攬著褚清輝坐下,緩緩開口:「公主可知,上清宗有一位早逝的弟子?」
褚清輝本想晾一晾他,又抑制不住好奇,隻矜持地嗯了一聲。
那弟子聽母后說過,與閆默是師兄弟,難得的年英才,十幾歲時與敵將對決,不甚落涯,到如今十來年了,連首都沒尋回,人痛心惋惜。
「當年他是代我出戰。」閆默沉聲道。
褚清輝驚訝地張了張,這倒不知。
彼時兩軍對陣,前一日閆默出戰,雖勝了,但也了些傷,次日敵將又來陣,指名要他應戰,卻被那名弟子截下。原本以他的實力,就算無法取勝,也不至於命難保,哪料對方狡猾,將他到崖邊,又暗中設下埋伏,致使其重傷落涯,骨難尋。
褚清輝聽完,沉默許久,輕輕拍了拍閆默手背,既為那名弟子痛惜,也心疼他這些年不知背負了多自責。
閆默反手握住,又在上親了一口,「方才我收到師門傳訊,師弟還活著,已經歸家了。」
「當真?!」褚清輝不敢置信。
閆默點點頭,「師弟當年落海中,不曾殞命,只是生了些意外,月餘前方輾轉歸來。」
「那真是太好了!」褚清輝欣喜道,「他家裡人肯定很高興!」
閆默眼中帶著明顯的喜。
褚清輝看了看他,輕歎道:「難怪先生那樣高興,確實是件天大的喜事,這麼多年了,總算沒讓掛心他的人白等。」
閆默又點了點頭。
「先生可要回師門一趟?」
「眼下不必,他如今亦不在宗門。」
褚清輝了然,閆默這些師兄弟間的相也知道幾分,雖深厚,來來往往卻十分灑,即使長年沒面,也不覺生疏,「許久沒見,你們師兄弟該有許多話要說吧?」
閆默聽聞,竟輕笑出聲,「許多話沒有,許多架沒打卻是有的。」
聽他這麼說,褚清輝想起他們師門的傳統,也失笑。
又想起一事,「我記得小師弟提過,你與那位師兄二人實力不分伯仲,有時他贏,有時先生占上風,兩人著做大師兄,怎麼先生卻篤定地稱他為師弟,不稱師兄?」
「左右他聽不見,師弟或師兄又有何妨?」閆默淡然。
褚清輝他,「先生狡猾,既然無妨,怎不見你師兄?」
閆默勾不語,隻將的手指抓住放口中咬了一口,見人瞪他,方才放開,「公主可還要罰我去柴房?」
「去,怎麼不去?一會兒我就讓紫蘇給你兩卷床鋪,以後都睡柴房,你長點記,省得以後一高興,又把我拋來拋去,先生真把我當娃娃了不?」褚清輝斜眼看他。
閆默竟不反駁,只道:「床鋪倒不必,我只要一樣。」
「一樣什麼?」褚清輝問。
閆默攬了,正道:「只要公主。」
褚清輝立即輕嗤一聲,微紅了臉推他,小聲嘟囔,「誰要跟你去,油舌。」
以前不知,還以為他是個再正經不過的人,如今越相越發現,這人除了站著形是正的,還有哪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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