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笑不是沒有看到黃芪的眉弄眼，事實上，那只腳出去的時候，他就想回來了。

可惜心，腳，理智卻慢半拍。

晚了。

裴笑有些僵的走過去，先低頭看了看晏三合，再抬頭看看李不言，目定在上。

——對，我是為了。

兵馬司牢獄里沖他一撲，沒有算計自己能不能活，就像當初替趙懷仁擋下那箭一樣。

裴笑這幾日被那一撲，攪得心都了，緒躁的很，就想做點什麼出格的事兒。

現在機會來了。

裴笑自己安自己，救我一命，我為了還這個人，肆無忌憚一回又怎樣？

黃芪見主子站定，一把捂住臉，不敢再看。

自己怎麼辦？

是追隨著爺的腳步，一起去送死？

還是保持清醒，保持理智，默念三聲裴家，裴家，裴家？

算了。

我是爺的小廝，又不是裴家的小廝。

黃芪一咬牙，一跺腳，趕跟過去。

嚯!

丁一趕向朱青看過去：就剩下他們仨了，怎麼辦？

朱青：什麼怎麼辦？主子怎麼做，我們怎麼做。

丁一微搖了一下頭：不勸一勸嗎，謝家真的不管了嗎？

朱青：勸得嗎？

勸不的。

就在兩人眉來眼去時，他們的主子已經慢悠悠地走到晏三合面前。

“又不是姜太公釣魚，還講個你我愿。”

晏三合疑，抬眼。

“你就是下個命令，誰敢反駁呢？”

謝知非角彎出酒窩，“反正我是不敢。”

朱青好久沒聽著爺的小甜了，乍一聽，聽出一的皮疙瘩。

他走到謝知非面前，話卻是沖著晏三合說的：“晏姑娘，爺不怕，我更不怕。”

朱青，你個大爺的，就不能讓我先？

丁一在心里咒罵一聲，趕顛顛跟過去。

站定，他看了看面前杵著的一個個，心有余悸地想：怎麼都這麼頭鐵呢？晏姑娘這下要得意死了。

晏姑娘不僅沒有得意，反而眉頭皺。

起：“這事不急，再好好想一想，后兒謝府老祖宗過壽，等這個壽過完，你們再給我答復也不遲。”

裴笑心說小爺我難得堅定一回，你這神婆還來拖我后，像話嗎？

“晏三合，你……”

“我讓你們好好想一想，就必須給我好好想一想，小裴爺，開弓沒有回頭箭，別忘了你還有一個至好友，趙亦時。”

裴笑：“……”

他后背陣陣發涼，目下意識的去找謝知非。

謝知非沒去看他，而是盯著陸大問：“陸爺后面有什麼安排？”

陸大下朝晏三合抬抬：“聽主子的。”

“那你就收拾收拾，過幾天搬去別院，別在這一個人孤零零的。”

謝知非手掌落在晏三合肩上：“不早了，我先回府，等老祖宗生辰過完，再來找你。”

晏三合看了看肩上的手，用暗示的口氣問：“兩天時間夠嗎？”

“足夠！”

謝知非余朝裴笑瞄一眼，轉離開。

裴笑收到眼神，立刻跟過去。

主子一走，侍衛也跟著離開，偌大的房屋，空只剩下三人。

晏三合知道這兩人是無論如何都趕不走的，索道：“搬去別院可以，但不要，就大大方方站在我邊。”

陸大一怔：“小主子？”

“他邊的人，就剩下你一個，你不是我暗衛，是我長輩。”

晏三合：“今年十二月二十六，我和不言陪你喝酒，喝到五分醉，我讓不言給你舞劍。”

“前提是……”

李不言沖陸大一眼睛：“你教我功夫，功夫怎麼能這麼神出鬼沒呢，還是人嗎？”

陸大木訥的點點頭。

奇怪。

他怎麼這會就想搬去別院了？

……

馬車前。

裴笑踢踢謝知非的腳尖：“懷仁那頭，咱們怎麼瞞……”

“先不要想懷仁，先想一想自己要不要冒這個險。”

謝知非冷冷打斷：“你也別來問我，我也不來問你，我們各自做決定。”

裴笑臉一變：“啥意思？”

“意思是……”

謝知非聲音干道：“我和你不一樣，是我認定的人，而你……還有選擇。”

裴笑：“……”

“明亭。”

謝知非看著這人，語重心長：“做選擇的時候，你要一直想著一樁事，鄭家就因為窩藏，而被滅了門。”

裴笑：“……”

謝知非翻上馬，沖朱青、丁一道：“都別跟來，爺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

冷靜是假，謝知非這會急著想見一個人。

暗夜里，一人一馬疾馳到一家客棧。

他翻下馬，掏出腰牌敲開了客棧的門。

上到二樓，又敲三下。

過了片刻，門打開，出薜昭的臉。

見是三爺，薜昭臉一變，“晏姑娘怎麼了？”

“進去再說。”

進屋，謝知非從鄭家的案子說起，一直說到今天在陸府發生的所有事。

薜昭聽完，都傻了。

他奉老爺的命令，下山輔助謝三爺，保護晏姑娘，不曾想，晏姑娘自己把自己的世給暴出來了。

薜昭愕然：“晏姑娘怎麼這麼傻？”

“不是傻，是不想茍活。”

謝知非：“明兒一早，你立刻回木梨山，把這些事都說給你家老爺聽，一個字都不要落下。”

薜昭心都揪起來：“三爺，晏姑娘會不會……”

“難說！”

謝知非目一下子復雜起來。

……

不想茍活的晏三合，卸下了心頭著的無數塊大石頭，終于沉沉睡了一個好覺。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傍晚，太落山的時候，才幽幽醒來。

神清氣爽。

尤其對著李不言的時候，連眉也舒展開來了。

兩人相這麼些年，都是赤誠相對，瞞這麼久，晏三合只覺得心上一天比一天沉。

李不言替梳頭，梳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提議道：

“要不……我們也和韓煦結拜得了，萬一真有那啥，還能幫咱們上上香，燒燒紙。”

晏三合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這個主意好，趁著現在還在，這事得抓辦。”

李不言半天沒吱聲。

晏三合察覺到不對，扭頭去看，“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

李不言輕聲嘆息：“……心疼你。”

的肩多單薄啊，怎麼能一個人扛起這麼多的事，什麼人都不告訴呢？

這時，湯圓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晏姑娘，小裴爺來了。”

裴明亭？

不是說好兩天后嗎？

晏三合與李不言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