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非把目轉向窗外的同時，晏三合則低下了頭。

明面上，鄭家死了一百八十口。

但這一百八十口的背后，又有多人因為他們的慘死，而傷心難過，以至于早早離逝？

“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晏三合在心里對自己說。

默默抬起眼，看著趙老太太，“您剛剛說有一肚子的話要對我說，這會可都說完了？”

“沒有，沒有。”

趙老太太子往前湊了湊，又把聲音低，“姑娘，我們娘仨心里有個懷疑。”

晏三合耳中聽著老太太的話，余卻落在謝知非的側臉。

這人怎麼了？

怎麼總看著窗外。

“老太太，您說。”

趙老太太一臉神兮兮：“我覺得鄭家的事，可能出在喚堂上。”

晏三合收回目：“為什麼這麼說？有什麼證據嗎？”

趙老太太很堅定的回答：“有！”

因為兒生了鬼胎的原因，他們夫妻倆每次見到婿，都會哀求幾句，讓他看在他們二老的份上，好好待慶云，千萬別虧待了。

剛開始，婿都是一口應下：“爹，娘，你們放心，我不會虧待的。”

幾年后，他們夫婦按慣例再度提起時，他在那句話的后面又添了一句：“是我對不起！”

“本來我爹娘還沒覺得啥。”

趙方林：“那次我進京，我們兩坐在一起喝酒，喝到七八分的時候，他有些薄醉，抓著我的手對我說，二哥，我對不起慶云。”

趙方林永遠記得鄭喚堂說這話時，臉上痛苦的表。

一開始他也沒覺得有啥，過后細細一品，事不對。

克夫的是妹子；

生下鬼胎的也是妹子；

害妹夫不得將軍寵的，也是妹子。

這種事換作別的男人，早就一張休書，再娶個好的回來。

喚堂不僅沒休棄，連趙家人都照顧的好好的，哪里有一對不起他妹子？

趙冬榮：“鄭家的案子不是姓吳的做的，我們就在想，是不是喚堂在外頭惹了厲害的仇人，出了什麼紕，才說對不起慶云的話？”

裴笑口而出：“這事說不通啊，也沒道理啊，我分析給你們聽啊……”

“明亭！”

晏三合出聲攔住，隨即對趙家母子道：

“你們的懷疑，我都記下了，回去會好好查的。要是沒什麼可說的，就領我們去趙老爺的牌位前。”

裴笑吃驚：“干什麼？”

晏三合：“去給趙老爺上柱香。”

裴笑又一驚。

上香干什麼？

趙老爺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

一直看著窗外的謝知非這時轉過臉，一抬眼，正對上裴笑一雙充滿疑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來都來了，就上一個吧。”

裴笑：“……”

這話他聽著，怎麼這麼別扭的？

什麼來都來了？

……

牌位在祠堂，按道理人不能進去。

但晏三合現在是以查案的家人份，趙家人沒敢多說什麼，請三人進到祠堂。

點香，香，跪拜。

晏三合和謝知非做得一不茍。

磕頭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用額頭去地，出輕輕的一聲“咚”。

虔誠無比。

裴笑只覺得從腳底心，到小腹，都升起一種詭異的覺。

媽的，給不相干的人磕頭，還磕的這麼起勁，這兩人不會是中邪了吧？

我磕不磕？

是不是也要磕到“咚”一聲啊？

裴笑咬咬后槽牙，額頭用力到地上。

咚——

這年頭解個心魔是越來越不容易了，不僅費腦，還費腦門。

……

敬完香。

晏三合走到外間，直視著長子趙冬榮：“家里有沒有親朋好友，立刻帶著老太太出去避上半個月。”

趙冬榮被眼中凌厲嚇一跳，“晏姑娘，這是……”

“不要問為什麼，照我的話去做。”

晏三合：“還有，你們趙家如果遇到什麼難，到……”

“到五城兵馬司來找我。”

謝知非解下上的玉佩，塞到趙冬榮手里，“大事小事都可以，我都會出手幫忙。”

晏三合看了謝知非一眼：“沒錯，找到他，就是找到我。”

趙冬榮嚇得都有些結了，“晏姑娘，謝大人，這……”

謝知非拍拍他的肩：“不必客氣，我和晏姑娘對教書人，都有一份深深的敬重。”

趙冬榮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晏三合看著遠的趙老太大：“如果老太太百年了，也請給我們捎個信來，我們趕來送送。”

話落，趙冬榮和裴笑的臉，齊唰唰變了。

趙冬榮是一臉。

怎麼如今四九城的兒，都這麼有人味兒了嗎？

裴笑是一臉驚悚。

給人家老頭兒上香還不夠，還要送人家老太太最后一程，這，這，這……

這兩人一定是中了什麼邪。

……

走出大門門檻，謝知非吹出一記響亮的口哨，朱青和李不言一前一后回來。

兩人同時沖晏三合搖搖頭。

謝知非有些猶豫的開口：“要不要留朱青跟著趙家幾天？”

“容我想一想。”

晏三合來回踱了幾圈后，站到朱青面前，“護他們離開后，你就回來。”

朱青：“是！”

謝知非松出口氣，拍拍朱青的肩后，招呼大家上馬。

不敢耽擱半分，四人立刻啟程回京。

一連奔出四個時辰，天忽然暗沉下來，李不言一看天際，“三合，三爺，怕是很快就有雨來。”

晏三合：“找個驛，休整一下，吃點東西，雨停再出發。”

是得吃點東西，在趙家大半天的時間，喝了一肚子茶水，還粒米未進呢。

很快就到驛，四人點了一桌飯菜。

菜上齊，雨果然傾盆而下。

好在雨勢來得快，也去得快，四人吃飽喝足，再次出發。

這一路再無停歇，天際微微亮時，四人趕到了別院。

丁一、黃芪聽到靜，匆匆趕來。

丁一看到晏三合的第一句話便是：“晏姑娘，鬼胎的事我向朱大爺打探得清清楚楚。”

晏三合：“朱遠墨說了什麼？”

“朱大爺按著鄭家雙胎胞的大致生辰八字算了算，他說……”

丁一停頓了一下：“這對雙胞胎不僅不克鄭家，還會旺鄭家。”

“這下拿著證據了。”

裴笑疲倦的臉一下子神起來：“海棠院鐵鐵定定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晏三合看著裴笑臉上的興，垂在側的手輕輕一攥，勾起一道弧度。

走趙家這一趟，又朝朱遠墨打聽，為的就是讓裴笑親口說出這一句話。

但是不夠。

還差一個鄭喚堂。

一旁，謝知非看著晏三合邊的弧度，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

離這丫頭的份暴，又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