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平常應變能力都還不錯的聰明腦袋同時宕機, 衛生間著萬念俱灰的死寂,清晨的風原本還算涼爽,從窗外吹進來后, 這風驟然像拱起了火,四周溫度節節攀升。
陳兮慢慢抬起頭, 毫不自知地微張著, 澄澈剔的眼睛傻傻地瞧著方岳。方岳下頜線收, 視線蜻蜓點水地從陳兮臉上一劃而過, 然后他眉眼冷峻,表嚴肅端正地轉,拉開衛生間門, 默不作聲地回了臥室。
陳兮一言不發地目送, 直到那扇門閉合,空氣沉靜地仿佛從未有人經過, 陳兮才輕手輕腳回到自己房間。
基本的生理知識, 陳兮自然是有的, 學校教學含蓄, 但現在信息發達,該知道的總能知道, 只是沒想到今天狀況突發, 說實話, 確實被嚇到了。
也不知道自己后來為什麼還要抬頭看方岳,不如一直低著頭,不至于讓方岳尷尬, 最后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
但一直低著頭也不合適吧……
陳兮站在小門前, 幾次抬手又放下, 腦子也還的很, 低頭看到的畫面像在腦中堆土生了,拔不出來,揮之不去。
陳兮的手反反復復,雙腳又在小門前來回踱步,四肢不太協調,像在各做各的,最后一咬牙,在門前站定,語氣稀松平常地問了聲:“方岳,還跑步嗎?”
隔壁的方岳:“……”
方岳坐在床尾,兩敞著,脊背彎駝,胳膊肘擱在大上,雙臂耷拉在兩間,低垂的視線也落在自己間,聽見陳兮隔門的問話,方岳脖頸僵地抬起,瞟了眼小門,然后閉了一下著絕的雙眼,聲音低啞,破罐子破摔地回了句:“不跑了。”
“……哦。”
方岳往床上一躺,手臂遮在眼睛上,亮堂堂的線瞬間消失,只余黑暗混沌。眼睛不看,聽覺更加靈敏,隔壁的腳步放得再輕,踩在木地板上聲音還是有放大效果。
不知道陳兮走來走去在干什麼。
陳兮正在糾結服。
昨晚已經提前準備好開學第一天的著裝,天氣預報顯示今天紅高溫預警,陳兮原本要穿牛仔高腰短和臍短t,柜里的夏裝大半都是這種風格,雖然全是方茉買的,但確實喜歡,在八中上學的時候沒多穿著機會,這個暑假穿了個遍,這樣的搭配也算是的日常。
本來從不認為這些服有什麼問題,今天再換上這套搭配,莫名地想布料是不是有些。
但方岳平常應該不會這樣吧,基礎生理知識告訴早晨是男特殊時期,與無關,不然這一天天的……
陳兮覺得不太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這種東西,可是又剎不住車,把思緒拉回來,沒一會兒又開始信馬由韁。
陳兮也往床上一躺,無語地將臉扎進自己被子里。
兩人就這麼默契地躺了一早上,誰也不知道一門之隔的人在干什麼,最后陳兮換了件常規t恤和牛仔長,方岳也穿了件長的t恤和長款休閑,陳兮推著一只行李箱出來,方岳看了眼,神如常地問:“就一個箱子?”
“嗯,”陳兮也極其自然地說,“其他東西昨天都放到客廳了。”
方岳拎起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問:“早飯想吃什麼?”
“方叔不是說今天他做早飯嗎?”
“你聽聽廚房有沒有靜。”
陳兮豎起耳朵,還真沒靜。
方茉前幾天已經返校,荷川大學的軍訓在大二,新生今天開學,方老板說送他們去學校,讓方岳別自己開車,等清學校況,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停車場,下一次回來再開車。
原本方老板還說今早給他們做大餐,結果他到現在還沒起床。
兩人沒打算他,下樓后,方岳把行李箱放到門口,跟進廚房,和陳兮一塊兒做了頓簡單早餐,給方老板也留了一份。等他們吃完,才聽見方老板咋咋呼呼的聲音:“糟了糟了,怎麼這麼晚了,兮兮阿岳——”
“這里,”方岳收走他和陳兮的空盤,沒看方老板,他徑自走向廚房,安排道,“給你留了早飯,我先把一部分行李搬到地庫,就不上來了,你吃點東西下樓,東西別落了。”
方老板聽話地說:“好好好。”
方岳一切如常,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自持,陳兮安心地跟著他搬行李下樓,把兩人的東西整理進后備箱,沒一會兒方老板拎著幾樣輕便的東西下來了,剩下這些放進車廂就行。
去學校的路上,方老板手機開著擴音,接了兩通朋友的電話,方老板眉飛舞地說今天上午沒空釣魚,他要送孩子去荷大報道,孩子績好就這點好,大學離家近,他們三天兩頭就能回來,要不是荷大要求大一新生必須住校,他還想讓孩子每天回家。
他自己現在大半時間都不住家里,還說想讓孩子每天回家,方老板吹牛吹了一路,方岳坐在副駕,偶爾看一眼后視鏡,陳兮一直低頭按著手機,方岳知道在回復微信群消息,他把手底下的手機翻面,掃了一遍快速滾的文字,大家聊得熱火朝天。
白芷、樓明理、沈南浩和張筱夏都去了外省的大學,賈春去了慶大,八中今年有十幾人競賽保送進了那兩所高校,賈春競賽失利,他最后高考考了全省理科第二,荷川市第一。
省狀元不是荷川的,是省另一所重高的學生,狀元也在慶大,他們這會兒在群里聊得就是這位狀元。
車子進了大學城,通擁堵起來,私家車不能進學校,方老板和方岳拿著大件行李,陳兮拿小件,完全用不著迎新的學長學姐們幫忙。
中午三人在學校食堂吃過飯,方老板就回去了,陳兮和方岳跟潘大洲了一個面,潘大洲撒丫子在荷大逛了半天,已經清了各位八中校友的況。
“踩線進來的只有我一個,我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潘大洲滔滔不絕,“還有,你們知道這屆新生里有多人是八中和附中的嗎,我覺沒能去荊大和慶大的人都往這兒扎堆了,我一個下午就到了五個人,五個啊,你們還沒逛完學校吧,知道這里有多大嗎,這什麼概率知道嗎!哎,怎麼我明明高中畢業了,又好像還在高中呢!”
他們在校園馬路上閑逛,路邊滿樹都是嘹亮的蟬鳴,葉子都被高溫烤得無打采,陳兮難得把長發全盤在了后腦勺,掉落的碎發被汗黏在耳后和脖頸,后背覺了,兩悶在牛仔里難以氣,陳兮整張臉曬得通紅。
方岳比稍微好一點,但也沒好多,三人中只有潘大洲穿得最輕薄,t恤短加拖鞋,他還說他行李也沒帶全,明天有時間他甚至想回家吃晚飯,半天不見他爸媽,怪想他們的。
潘大洲說了一大堆,好奇瞧向他們:“我剛就想說了,你們沒病吧,今天怎麼穿那麼厚,不怕中暑?”
陳兮悄悄扯了下自己擺,讓氣,上說著:“還好,也沒這麼熱。”
方岳看見學校超市,說:“要不要吃冰激凌?”
當然要!
三人進了超市,方岳給陳兮拿了一支貴價的冰激凌,他不吃,給自己拿了一瓶冰鎮汽水。
之后的幾天,他們的重心都放在了學習上。
荷川大學的社科試驗班和人文試驗班,專業分流一般在十月中下旬,分流前他們得在系統填報所有的專業意向,如果專業申報人數超過招生名額,他們還要進行面試,荷大法學院向來熱門,實行的是群面,每年競爭極其激烈。
時間只有一個多月,陳兮捧起書本進行新一戰,只是這次戰有些心不在焉。
其實最開始沒意識到什麼,現在開學已經幾天,發現方岳變了。這幾天他們如常約飯,吃完飯也會在學校四逛逛,偶爾像潘大洲一樣,他們能到幾張高中的面孔,陳兮也沒心虛,因為他們在公眾場合行為舉止都十分文明。
但是到了私底下,比如經過小樹林之類無人的角落,方岳也恪守著禮儀,以前方岳有機會都會親親,開學后的這幾天,他沒再抱過,也沒再親過。
陳兮嘆了口氣。
這天,跟方岳再次一塊兒散步,路上沒什麼人,高溫持續,蟬鳴愈發高。
陳兮先了一聲他的名字:“方岳。”
“嗯?”方岳輕聲回應。
“你知道我看過很多電影吧?”
“嗯,你想看電影了?”
“不是,”陳兮說,“我以前看過一部英國電影,《贖罪》,我特別喜歡,主角是凱拉奈特莉,你看過麼?”
“沒。”方岳看得較多的還是紀錄片。
陳兮說:“那部電影講得就是因為一個小孩的謊言,導致一對小沒能終眷屬的故事,里面有一幕我特別喜歡,主角穿著一件的綠子,和男主角在莊園房間里進行了一場人的流。”
“……人的流?”
陳兮點頭:“對,就是那種人的流。”
方岳盡量讓自己不誤解陳兮的意思,直到陳兮繼續說:“那一幕流特別唯,我反復看了好幾次,就看那一個鏡頭。除了這部電影,我還對其他幾部電影印象深刻。”
陳兮一口氣又報了幾部電影名字,有同題材,有分級影片,有熱門也有小眾。
方岳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平常都看得這些?”
陳兮一腦道:“你先讓我說完,我還看過弗伊德寫的《學三論》,這本書我就看了個囫圇,里面部分觀點我是不認同的,但有幾個觀點,我十分認同,比如弗伊德說,是的本源,偉大的藝創作往往來源于此。還有他說|是有害的,限制|行為可能會增加人們的生存焦慮和死亡恐懼,人類的生育||會日漸削弱,最終可能導致一個民族的滅絕。是生的本能,我們不用為此到恥。”
陳兮說得毫不恥,假如沒有故意將方岳引到黑燈瞎火的小路上,讓方岳從頭到尾都看不清的臉和表,方岳就真信了的豪言壯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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