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過的很快, 也就吃點東西喝口水，喂喂馬，打個盹的功夫, 夜深沉，再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

寧褚急著運糧復命, 吩咐手下收拾好，打起神, 好穿過荒漠。

羽十三說，幾十車糧草還有這麼多護送的人穿過荒漠, 最也要七日。

七日。

運糧車看著浩浩, 走在沙漠里比平地還要艱難，沙子是散的, 還，車轅陷進去，馬要費更多的力氣, 才能拉著車向前走。

馬車吱呦吱呦的, 好像下一刻車就要散架了, 漫天飛沙, 如今正是早春時節, 風沙比羽十三上回來還要嚴重, 很干, 很冷。

寧褚沒來過這片土地, 只能靠羽十三帶路, 他心一直懸著，惴惴不安, 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寧將軍。”

羽十三朝著寧褚抱了抱拳, 寧褚轉過頭看他, “羽統領有何事？”

羽十三道：“沙漠干燥易起火，還請放緩行軍，不然會釀大禍。”

運糧車上要麼是糧食，米面菜，要麼是戰馬吃的草和豆子，一顆火苗都能燒了所有的車，天災人禍，防不勝防。

寧褚道：“還是羽統領考慮周到。”

寧褚下令，小心車轅起火，又讓眾人準備好水，裝了幾袋沙子，以防突然起火，沙漠里每一囊水都是喝的，并不多，也無法用水來滅火。

幸好沙漠里沙子多，用沙子滅火也使得。

夜黑風高，烏云蔽月，徐景行又忍不住想起昨日見到的兩只鷹了。

這兩只鷹是烏邇的，昨日一直徘徊在母親河岸，毫無疑問，這鷹是烏邇人養的。

是烏邇的眼睛。

難不烏邇又有別的作，還是說……徐景行想到了糧草，但很快他就搖了搖頭，都是野，哪兒能聽人的話，興許是他想多了，更何況運送糧草只能走這一條路，要想攔截糧草，只能從這里經過。

母親河那麼寬，烏邇人不可能從河上過去。

徐景行一時間腦子里閃過千萬個念頭，萬一烏邇真的鋌而走險，真的去攔截糧草，什麼事都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若真是如此，大楚危矣。

徐景行命副將前往大楚，接運糧車隊，他在軍營之中坐立難安，就等著軍糧的消息，這一等就是四日。

副將深荒漠，早春的沙漠不見一綠，沙漠間全是枯黃，等到夜幕降臨，沙漠里的景象更森。

沒有亮，全靠火把引路，前后左右，都像有一張深淵巨口般，寧褚的眼睛很亮，眼底還有輕微的倦，他輕輕吐了口氣，已經走了四天了，倘若順利的話，再走三日就能把糧草送到軍營。

送完糧草之后他會即刻返回，一刻都不耽誤。

走了一日的路，只有夜才會歇兩個時辰。

寧褚下令休息，然后在沙漠里升起了火堆。

快進四月了，但是夜里沙漠還是冷，寒氣從地底上來，冰涼刺骨，他烤了會兒火，吃了一個干餅，喝了兩口水，然后點了兩個人守夜，這才吩咐下屬睡一會兒。

幾日提著心，心神俱疲，寧褚靠著馬車，很快就睡了過去，但他睡得并不沉，打仗養的習慣，稍微有點靜就會醒。

尼瑪罵了一句，他們跟了運糧車兩天，也發現寧褚這個病，睡覺輕，沒一會兒就睜開眼，看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才繼續睡。

運糧的人可以生火舉火把，但尼瑪他們不行，這麼黑的夜，稍微有一點亮就會暴行蹤。

他們遠遠墜在六七十尺的地方，不敢再往前進一步。

運糧軍隊有三百多人，他們只有二十二個。

“再不手，他們就該到了。”尼瑪咬了咬牙，有點按耐不住，越是往前，就離大楚軍隊越近，保不齊徐景行派人接應，到時候對上的可不就是三百人了，而是幾千上萬。

他們二十個，不就了羊虎口。

肯定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手只能等天黑，幾十輛運糧車，燒一兩輛屁用沒有，要燒就全燒了，只可惜大楚人防范太嚴，寧褚更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丹增沉得住子，他道：“從這里繞上去，然后箭，現在風大，糧食草料一點就著，那里也方便逃走。”

他指了指上面的高坡，是一極高的沙丘，隨著夜風吹過，有層層的沙子飛下來，又覆上去，不時地改變沙丘的形狀。

尼瑪點了點頭，“把腳步放輕一點，全都給我小心點，火油，火石都帶上。”

沙丘不容易攀爬，今晚過后再想手就難了，尼瑪還想回烏邇呢。

丹增也想活著回去，這里的所有人都想活著回去。

他們只有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要抓。

想登上沙丘，要從背面繞過去，從前面翻，那不是給大楚人當活靶子嗎，路一繞就遠了，謹防流沙，他們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耳邊只有呼吸聲和風沙的聲音，像人在耳邊低喃，但是這群鐵錚錚的漢子，后背出了一層汗，被風一吹，后心涼颼颼的。

爬到沙丘上，已是半個時辰后。

鞋里全是沙子，還有人丟了只鞋，尼瑪讓他們吃點東西，吃飽了，一會兒才有力氣跑。

他們坐船來的，大楚人有馬，人可跑不過馬。

吃完東西，尼瑪瞇著眼睛看沙丘下面的運糧車，離得有點遠，但是烏邇人的箭法一向好，這麼遠的距離足夠了。

他撕下袖口的布，浸足了火油，然后綁在箭桿上，只要一點，就會燒起來。

丹增等人也是這麼做的，箭矢很多，綁布條浪費了一點時間，火石，豆大的火苗被風吹得抖了一下，可是一沾上布條，就猛地燒起來了。

火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尼瑪瞄準沙丘下火把照耀的運糧車，把弓拉到最滿，哪怕手指被火苗燙到了都沒皺一下眉頭。

說時遲那時快，火箭恍若流星，一個接著一個地從沙丘上飛下來。

火把天空都照亮了。

寧褚醒了，他抬頭著天，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去護糧草，把馬車拉走，可是，累了一天的馬哪兒會管他，趴在地上也不，寧褚要去搬車上的糧食，卻趕不及了。

火箭從天上落下，裝糧食的麻袋一下子著了起來，開了一朵絢麗的花。

一支箭，兩只箭……他回頭向沙丘，那里的還在，是烏邇人。

來不及多想，寧褚就把提前裝好的沙袋倒進糧車上，糧車燒了大半，火見風漲，從一輛車燒到另一輛車上，到都是煙味，還有糧食燒的糊味。

所有人都在救火，這是糧食，軍人的命，糧草送不到，延誤軍，所有人都得死，誰也擔待不起，饒是如此，撲滅火已經是一刻鐘后。

所有人都灰頭土臉，寧褚清點了糧車，糧草還剩一半，這一半還是費心費力救下的，沒有水只能用沙子滅火，麻袋最不耐燒，袋子破了很多，還有糧食從車板的隙上出去，也就是說，救下來的糧食有糊的，焦的，還都是混著沙子的。

寧褚眉頭皺的死，額頭青筋暴起，“把糧食裝好，放煙霧彈。”

羽十三放了顆煙霧彈，紫的煙花升到天空，然后咻地一聲開。

倘若有人看見，自會知道這里有變，若是能攔到那幾個烏邇人最好不過，倘若不能，也能把這些糧草運過去。

下屬的臉變來變去，“將軍，糧食里混了不沙子，就這樣裝起來……”

沙子，燒焦的，這樣的米和面，怎麼做飯，做出來還不一口沙子，那得多咯牙。

寧褚額頭青筋跳了跳，“不這樣難道你把沙子挑出去？”

丹增走沙漠走了幾十回，當初跟著商隊，一次次跑，風里來雨里去，沒有白跑，至沙漠他是的，帶著人繞到了小路上，有夜和黃沙掩蓋，足跡不一會兒就會被風吹散，大楚人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

他覺得痛快，想要大聲吼幾聲，但是這不是好時機，現在他們并不安全。

看那煙花，他們逃得并不遠。

尼瑪眼睛亮亮的，“快點，箭還剩多？”

出去二十多支箭，還剩三十多支。

若是大楚來人，他們只能靠著三十支箭保命。

幸好完了任務。

尼瑪心想，要是把糧車全燒了就好了，不過這樣也好，用沙子滅火，吃飯還不吃一沙子，嘎吱嘎吱的。

丹增現在只想回去，生死一線，若不是常走沙漠這條路，這回真的玩完了，他現在想見烏音珠，想極了。

徐景行派的人沒趕到，差了半天多的時間，糧草被燒，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寧褚難逃其咎，他負責運送糧草，此次大半責任在他。

現在也不是追究誰的過錯的時候，徐景行只問了句，還剩多。

糧草還剩一半，已經是壞消息重難得的好消息了。

可是，看見剩下的一半糧草之后，徐景行臉沉得能滴水，“這就是一半糧草。”

寧褚嘆了口氣，“徐將軍，這已經是力救下的，末將還要回京復命，回京之后，末將自去領罰。”